1.
我和老林有一周没有联系了。
前两天我给老林打电话，我刚喂了一声叫他老林，他就突然不许我叫他老林了。
老林在电话里埋怨说，“老林老林，别的人叫我老林就算了，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普通话不标准，叫我老林，听着跟老零似的，再给你这么叫下去我真成了一个老零了。”
我去，从大学一个宿舍开始我一直叫他老林，怎么忽然不许我叫了。
“你什么情况啊，怎么对年龄开始焦虑起来了哦。”
“哎呀，你不晓得，我啊，前不久认识了一个人，他问我情况，我把数据发了过去，他说我年龄太大了。”
我忍不住大笑，然后在电话里说，“说真的我们现在的确也不年轻了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真是个老零了啊。”
“滚滚滚！哪怕事实上是这样，但别人因为这个东西拒绝老子吧，总归是不爽的。”
“有啥不爽啊。”
“就好像老子真成了一个风烛残年，已经结网的老零啊。”
“你想得太多了，真当自己是女明星了啊。”
“你少屁话，你说吧，一周没有给我打电话找我干什么。”
“那个，你听说了么，大飞要结婚了。”
2.
我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里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大飞是一个直男，老林追了一整个大学的直男。快大四那年才好不容易追上了手，结果只谈了大四一年，毕业后俩人还没开始异地恋就分开了。
前两天大飞给我发了电子请帖，让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在大学里关系最要好的就是老林了，去不去还得看老林怎么说。
“你跟我说他干什么，他这个年龄是该结婚了吧，身边关系好的人除了你和我是没有办法结婚，你看谁没有结婚啊。”
“嘚嘚嘚，说这么多干嘛。我是想问你，你去不去。”
“我去干嘛，你想看我去抢婚哦，我没这闲功夫。”
在大飞刚从了老林的时候，我们有一回去唱k。
老林不是广东人，但粤语很厉害，发音很标准，他说是TVB看多了。
不过我不信，我也看TVB啊，可粤语别说与人对话了，连看电视都必须看字幕版的。不过我要说的那首歌不是粤语的，那天老林点了一首阿菲的《明天我要嫁给你》，唱完我起哄问他是不是在跟大飞求婚。
谁想我这一问倒问得他俩差点吵了一架，当时老林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飞就把话头接了过去说。
“玩玩就得了，我以后是要找女生结婚的，这一点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吧。”
我记得很清楚，老林刚好唱着A段的最后一句“要不是适当的时候，你让我心动”。两段中间有一个停顿，老林端起了酒桌上的饮料，硬是喝出了一副老白干的气势。
“我知道，你不用强调。玩玩就玩玩，谁怕谁。”
我那时候胆子贼小，听了他们这样的对话不敢接着发声，生怕再说什么会让他们打起来。不过我瞧大林好像早听过这句话，有心理准备，除了干了一整杯的饮料，反应如常，接着唱他的歌。
唱歌结束后，我和老林两个0送了大飞那个臭直男回宿舍后才走路回寝。
3.
我问老林，大飞是不是早说过只是跟你玩玩？
老林说是的。
我又问他，那你图个什么啊？老林没喝酒，却好像喝醉了一样，声音超大的喊了一句，“对呀，我图他个毛阿。”
夜深了，路上依然有晚归的从我们身边经过，不过不多，只有一两个。那一两个人在老林吼了这句话后歪着脑袋来看我们，我给臊得甚至试图当场表演一个死亡，最好还能有人在我的身上挖上两三铲泥，把我现场埋了最好。
学校很小气，过了十二点路灯都关了。老林说完那句话接着走他的路，一点都没慢下脚步，把我甩在了后面。隔着三两步距离，我瞧着他的后脑勺，薄薄的头发，一整颗脑袋跟小南瓜似的立在他的肩膀上。
是是是，你老林说得对，你图他钱，图他个毛，唯独不图个永远，我信行了吧？我有时候真搞不懂老林在想什么，但不妨碍我为他挺难过的。
“你现在对大飞没啥了吧？”
“你希望我有啥哦，我对他当然没啥了，能有啥。”
“恩…”
“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
我刚想着要跟老林说什么来着，他一嗓门在电话里唱起了韩磊的歌。老林唱歌挺好听的。别看他是个0，但是声音很粗不说，语气也硬朗，明明是南方人，说话的调子却又有北方人的豪迈。
悄悄说一句，最开始知道老林是同志，我还有一点点喜欢过他。不过他跟我说了，他是0，他不喜欢做1，这辈子都不可能做1。
他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退避三舍咯。
只是别看老林现在说得这么轻飘飘的，当时他和大飞分手的时候可真的是吓了我一跳。他在大飞面前是什么反应我没见着，我是后来听大飞跟我说，五个字，“老林很洒脱”。
大飞当着老林的面跟他提分手，说他实习结束了，签了外地的三方协议，他不想吊着老林，说他去了后也会物色新的女孩.
又说自己不像我们，他不是纯gay，可以回去的。大飞还没说完话，我在电话里直骂他是个死渣男。大飞顿了一会问我，老林当时还好吧。我告诉他，好，好得很，老林在我们圈子里吃香得很。
4.
电话里有一会没人开腔，过了一会才听大飞说，他好就行，要是他是女的，我真想跟他在一起啊。我气不打一出来，骂道，去你妈的，什么玩意儿啊，滚滚滚。我把电话给挂了。
我跟大飞说的都是假话。
那段时间老林不好，老林真的不好。他俩刚分手的那一个月里，老林连着喝了一个月的酒。每回都拉着我作陪，连我这个他喝两瓶，我才喝半瓶的人都每天宿醉，你想想老林这个当事人又怎么会好。
一整个月的时间我跟老林把大学城的酒吧走了个遍，喝得那四五家老板都认识了我们。
当时我们刚刚毕业，白天醒来我去找工作，走的时候老林还躺在床上睡觉没爬起来，回来的时候他醒了，不过只是坐着，什么话都不说，一说话就是叫我晚上接着去喝酒。
刚毕业家里会给我们各自寄生活费，那一个月我俩的生活费全充了酒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一到，老林好像顿时醒悟，跟坐在菩提树下的苦行僧终于领悟了什么真谛一样，不再提喝酒的事情，也没再提过大飞，投简历找工作让自己忙活了起来。
“那大飞他结婚，你说我去不去？”
“看你呗，你要去你就去呗，我无所谓的。”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不过他给我发了消息，你说我是不是还是得给他包个红包。”
“包个屁哟，你钱多了闲得没处用是不是？还不如给我的黑妹呢。”
“行行行，那我就当不知道没看见，反正我估计他也是群发的。”
“恩。”
“我跟你说这些，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高兴，高兴得很。行了，我不跟你扯淡了，黑妹在叫。”
5.
老林现在养了一条狗，是一条流浪土狗。老林给它起名叫黑妹，但是狗是公狗，我真的是弄不懂老林有时候的想法。
黑妹很凶，它刚被老林带回家的时候我每次去他家，它都会冲着我叫。亏我一听老林说他养了狗还专门给它买了零食，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过我看这狗的脾气还真跟主人很像。
老林一直很宠黑妹，黑妹也就跟着老林狗仗人势，听说每回带它下楼去溜都冲着其他家的狗使劲儿叫唤。
有一回我去老林家喝酒，黑妹在一边坐着。我跟老林一边喝酒一边吃鸡爪，老林说黑妹是小区的流浪狗，应该有过主人，因为脖子上还套了项圈，受过宠。
那会他每天下班回来都见它在小区坐着，老林就给黑妹买了些吃的，想着可能是走丢了主人，正在等主人找它。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老林见黑妹都没人带回去，这才把它带回了家。
黑妹刚给老林带回来时皮肤上长了一块一块的癣，有时候晚上癣痒了疼了黑妹就在家里呜呜地叫。而老林给它上药时它却出奇的安静，一动不动的睁着大眼睛温柔的看着老林。
老林不喜欢哭，跟大飞分手那回整整喝了一个月的酒我都没见他哭过。而那天我们也没喝多少酒，我俩也都没聊感情的话题，只是在说黑妹，说着说着老林居然哭了。
说真的，我真弄不懂老林。如果说人老了才喜欢无端端地流泪，那老林真是成了个老零吧！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