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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自己先成为自己会喜欢的人,你才会真的勇敢

你是否感觉跟世界脱节,没有人懂你,然后放弃解释反而容易得多?
二〇一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当(台湾)反对同性婚姻与同志教育之“爱家公投”三案取得六百多万同意票,大胜平权阵营的三百多万票的那一天,我听说有十几个孩子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而自杀。
我懂他们的感觉。因为我在二十岁之前,也曾经因为自己的同志身分而自杀过六次。你很难说服当时的我,告诉我只要不说出来、不去面对,日子还不是一样在过。
因为如果你是我,如果你是那些孩子,如果你明明跟一般人一样努力,甚至对自己有更高的“诚实”要求,那为什么你必须为了活下去而一直说谎?为什么你一出生就必须比大家矮一截?为什么你连喜欢一个人,一份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高贵的爱,都会变成肮脏跟变态的代名词?!
我的第一次自杀,发生在我专三,那是我的初恋,我爱上的是我的国中同学。在那个青涩的年纪里,“喜欢”是最纯粹、也最难忘的回忆。后来我去念专科,我没有忘记过他,我还记得那是我专三的圣诞节,我去他家找他,我们像以往天南地北地聊,不知道是想念壮大了我,还是我们真的都已经长大,我们终于在那个夜里发生了关系。圣诞夜,那天晚上不管许什么愿,都有可能发生,对不对?我的愿望很大、也很渺小,我以为这就是我们勇敢的开始了。

我还记得那是第二天的早晨,从窗户直射进来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他的身体背对着我,像一场梦的轮廓,他冷冷地说:“你走吧!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不是马上去自杀的,我是辛苦搜集了半年的安眠药,才终于走到新店的那个小公园——那是一个死意甚坚的十八岁少年,不想再窒息地、伪装地活着。那是他为那份感情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在吞下所有的安眠药之后,他开始觉得安心,在那个好像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完全想不起来那些,是因为他的心底没有一点光,他在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公园里,还来不及掉眼泪就沉沉睡去,还来不及真的爱,就要死去……
当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像个流浪汉般地在那个公园的躺椅上昏睡了一天一夜,我睁开眼睛,公园里依然有小孩的嬉闹声,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于是我起身,让自己从那个梦境醒来。
我很难喜欢自己,在那个“同志”就跟“党外异议人士”一样隐晦跟不见容于世的年代,许多人选择在异性恋的世界里噤声地活着。我可以对一个人死心,但我不想对世界死心,如果要我对这个世界不再怀抱任何想望,那我唯一的方法,就是毁灭自己。
我接下来尝试过的自杀方式有许多:割腕、开瓦斯跟再次使用安眠药,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杀?那个我连在遗书里都不敢提的理由。我就是因为羞耻而死,为什么在死后,还要再让为我伤心的人羞耻一次?!
一个在当时一直困扰着那个少年的疑问:究竟是完成一场平凡的爱情梦想,还是活着而别奢望这个梦想,哪一种会比较艰难呢?我从来都不知该问谁?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答案。
我同志身分的第一次曝光是在我当兵的时候。那是我爱上的第三个男生,我们的爱很短、但很勇敢,我们在部队相遇,谈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恋爱。他在放假的时候,因为家人要帮他订婚约,于是他跟家人坦承自己的性取向还有跟我的关系,他的父亲是退休将领,一通电话就到了我服役的部队,然后我就被送进了禁闭室。
而我所谓的第一次曝光,是指对我的母亲。我还记得那个晚上,她来部队看我,一个单亲的女人(我父亲在前一年过世了),在戒备森严的威权高墙里,一点都没有惧怕,甚至,一点都不觉得羞耻。我被关在隔壁房间里,隔着墙听见一个母亲捍卫儿子权益的怒吼:“你们凭什么把他关起来?他犯了什么罪?凭什么因为一通电话就定他的罪?”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突然脚软瘫在地上、哭得再也站不起来,亲爱的妈妈,谢谢妳在那一刻没有觉得羞耻,没有觉得拥有这样一个儿子是罪恶,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愿意支持我人,那么就算我在那一刻死去,我也觉得可以。
部队要我认罪,他们说只要我承认我是同性恋,就可以让我马上退役,我当时一心一意只想离开禁闭室,于是我签名。
我还记得当时一个营里面的长官来看我,我很感谢他,是他通知了我的母亲。他在部队很照顾我,我是排长,算是他的部属,可是他对我没有架子,我们晚上经常在他的寝室聊天喝酒。那天他到禁闭室来,交给我一封信,要我打开,而且念给他听,我不懂,那明明是他写的信,为什么还要我念一次,才念几句我就明白了,原来那是一封情书,里面写的是他终于对我说出口的爱。
好戏剧,对不对?因为我们总是过度压抑,然后才会又那么用力地勇敢了。因为我们总是那么渴望平凡,可是为什么我们那么卑微的平凡,说出来又那么惊世骇俗呢?
我没有回应什么,那不是我的选项,我的爱幻灭就是幻灭了,没有退而求其次,如果爱可以那么容易改变,那我们的人生也不会那么辛苦。
部队没有真的让我退伍,他们在我签名后,将我送到一个偏远的小单位当文书,那个单位的营长,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讨厌同志,每日照三餐在部队面前羞辱我,他对我最常用的称谓是“死同性恋”。那是我最后一次自杀,我在休假的时候去西药房买了据说只要一滴就可以杀死老鼠的老鼠药,我吞了半瓶,结果被送去洗胃又救回来……
这次,我被送去看精神科。我对精神科医生说,如果你不让我留下来,我一定会继续自杀。我宁可被关在精神病院,也不要再回去被羞辱。他们让我留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我一定会继续自杀,而在部队出人命是很麻烦的事情。接下来那半年,我就在精神病院渡过,我没有过得比较好,直到我把役期服满才离开。
家境并不算好的我,从来也没把出国念书当成是自己人生的选项,退伍后我没有脸留在台湾,想离开台湾去美国念书,我终生感谢我的母亲,因为她毫不考虑就卖掉了仅有的一间房子,让我出国念书。
一开始被我定义成“离开”的留学之旅,后来成为我生命的一个转捩点。在那个气象一新的环境里,我不但经常想起从前,我更开始敢做未来的梦。
我在两年的苦读岁月中,最大的学会是“尊重”自己,尊重自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这世界的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价值跟潜能。没有人应该被漠视,更没有人有权利去定义别人的价值。你的价值应该由你自己定义。勇敢地去思考,你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快乐?你要完成什么样的人生,才会真的没有白来这一遭?
“勇敢地”去思考,是的,勇敢并不容易,要让自己开始勇敢的方法是:你必需先“喜欢自己”。“喜欢自己”就是“接受自己的过去”,因为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偏见的环境;因为你没有说谎,而是这个环境不愿意面对真实。
这一生,你只要符合自己的期许就可以,别被旁人的眼光阻碍,因为那都是别人的标准,只有你才真的必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因为别人的标准,也可能只是出于误解,将会在日后改变。
你的未来决定于,你有没有勇气去正视你的过去?接受所有你与生俱来的一切,就是这些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你。接受诚实和爱,是人类最高贵的情操,而且没有对错。
去美国念书的前夕,我跑去部队找那位很照顾我的长官,我只是想当面谢谢他,谢谢他曾经对我的照顾,尤其是他通知了我的母亲。我还记得他当时诧异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对我说:“我快结婚了!”我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如果有那也许是孤单,因为在那个年代里,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唯几对爱勇敢的人;他曾经浮出水面,又默默地沉没了……
我不知道那些人后来怎么了。可是我知道我越来越勇敢,因为我一直走在那条喜欢自己的路上,而且真的越来越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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