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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肉”胡同

经过超市日用品区的时候,我被某种蓝色的光撩拨了心绪。

 

那是货架上的李施德林漱口水。

 

可以明显感觉到大脑皮层下某种东西迅速分泌,短时间中断了先前所有庸常的思维活动,我下腹紧张,一种愉悦的电流通满全身。冰蓝味的蓝色液体变成一剂兴奋剂,像一种瘾。

 

意识到这种瘾,大概是在几年前。

地铁荃湾线,从尖沙咀到旺角就三个站的距离。

 

周五的街道和车厢相较平日更为拥挤,迎面一群学生样的男女应该是要去旺角聚会;身旁拖着28寸行李箱边看手机边四处打望的情侣在找酒店位置,对他们来说这大概是个购物的周末;前方两个印度面孔的男人钻进美丽都大厦,那里有很多外国人经营的数码小店;地铁楼梯口的卖艺人拿着吉他唱着我没听过的粤语歌,行人匆匆,只有三两个听众驻足聆听;车厢里陌生人挨肩擦背,头顶吹来的冷风忽强忽弱。

 

这个周末的夜晚,他们应该都是有正经事要去做的人。

 

我一边用这些混乱的臆想来抚平复杂的情绪,一边又用手机搜索着该走哪个地铁出口。我花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精准地找到了“胡同”的位置,然而,却用了近半个小时在楼下徘徊。

 

要不是空气湿热难忍,我还会继续被羞涩感挟持,围着“胡同”再绕两圈。

 

穿过楼道,“胡同”就位于这个居民楼的三楼,楼道间经常会与其他住户擦身而过,隐蔽得自然又诚实。多亏互联网助力,我没有显露出首次进入浴室的失措状,而是呈现出一种做完旅行略后万无一失踏上旅程的淡然。

 

浴室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这种味道层次丰富,找不到任何一种相似的气味来作比喻。那是男人的体味、汗液、沐浴液、香水和油的混合。后来,我在台北、曼谷、新加坡还有成都的浴室里,都有闻到过。

 

不用几分钟,我便对“胡同”的空间布局熟稔于心,也对身边的亮丽肌体和正在发生的一切泰然自若。我惊异于人的适应性可以如此强大,眼前这幅场景,是以往如何也构建不出来的。但进来仅片刻,我已深谙其所有游戏规则,并逐渐从惊诧过渡为享受了。

 

从灯光幽暗迷幻的洗浴室出来,盥洗台上放着几瓶蓝色的李施德林漱口水,旁边整齐摞着果冻盒子一样的容器,刚好一口腔的大小,以供你以清新的口气应对接下来的快活。

 

我在暗道中游猎。耳边的音乐鼓点恰到好处,性感又空洞,我在想,回去后一定要新建一个浴室音乐列表。墙壁上手掌大的液晶屏滚动播放着肉体的交媾,那是暗道里最强的光源。只是,很少有人会被视频内容所吸引,大家都心猿意马,观望或者跟随着。我礼貌地试探、上下其手或是拒绝,关于胡同的礼仪我拿捏得自如。在与一个肌体紧实的猎物纠缠了半晌后,他用英语示意我去黑屋,我还意兴盎然,并不想就此收尾,便礼貌拒绝了。

 

后来和好友聊天,形容这种际遇就像在河边捡鹅卵石。有时候第一眼中意的石头就已是最好的,但我们总觉得石头如此多,后面肯定还有更独特的,自己也值得更好的,便把第一颗扔了。回想起来,那初碰的对象,已是当晚最上等的猎物了。

 

音乐持续,其间夹杂着幽暗中的呻吟和喘息声,和虚空的电子节奏融汇成催情曲。我在楼上楼下往返晃荡,楼上茶水间和休息室的人看似意兴阑珊,实则非然,楼下每一双眼都开启了瞄准器,左右扫视,每一双手都在黑暗中游移。我艰难地穿行于身体之间,沿路适时地接受与拒绝着那些伸过来的手。再往暗处,呻吟与吮吸声盖过了背景音乐,脚步稍稍前移,膝盖就可以碰到正蹲在前方专注舔舐者的背脊。渐入深夜十点左右,人群不断涌入,每一次穿行都可以见到崭新的肌体与诱人身影,这场胡同的游戏气氛正酣。

 

“晕肉”,这个词形容得特别好。

 

我有点累了,决定做个完美ending后就离开。再次走进昏暗,一个身材修长肌体线条清晰的身躯靠近我,没等我打量清楚,他已将手放在了我的胸上,轻轻抓了两下又将手移至我的肩和肱二头,看来是个老练的“验货师”。他懂得,相比胸大肌,三角肌和手臂的肌肉维度触感,更能在黑暗中断定对方的分值,我,应该是通过考核了。他的身体是我喜欢的类型,每一寸肌肉的硬度说明他有在坚持有氧,相比那些外观大触感软的肌肉,这样的肌体更容易激起我的应答。

 

尽管始终看不清脸,但几分钟的相互摩挲与检验,下半身已经诚实地给出了回应。他的唇划过我的嘴,我闻到一股清香的漱口水味道,他应该是个自爱与礼貌的人。伴随他薄荷味的气息,一阵激越的暗涌从下而上灌冲我的大脑。我们朝暗房径直走去。

 

我努力不把一段浴室时光描写得诗意又晦涩。只是,这些真实的感官体验,以回忆的方式再述,难免会夹杂多余的渲染,以呈现出做作的美感。但尽兴了就是真的尽兴。

 

走出胡同,午夜的旺角像泄了气,零星的车辆和行人,像是电池被极致耗尽。而有幸能见到凌晨时分的旺角,我又觉得自己特别不寻常。空气还是一样闷热,但我不再焦躁。路边的空调水滴在地上画出一个个黑色的洞,我踩着这些有序的黑洞,钻进最后一班开往尖沙咀的地铁。

车厢的风吹过来,有一种李施德林的味道,性感极了。

 

少顷,我回过神,从货架上拿了瓶漱口水,扔进了购物。

香港的9月炙闷得让人难以喘气。高耸的摩天楼俯视着逼仄的街道,凛然而冷漠,车人熙熙攘攘,在这个残旧又无比繁华的大都会中快速行进。我额头又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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