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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去了同志浴室...

各位好,我是大米。

我妈总会在我看动漫的时候笑着问我:“都这么大了还在看小孩儿看的东西啊。”

一开始我也尝试着跟她沟通:不是所有的动画都只是给小孩子看的,但下一次,下下一次,她依然会问我同样的问题。

最后得出结论:这样的沟通是无效的,这大概是因为“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

于是,后来的我再也不会向我妈解释:“动漫不只是给小孩子看的”,我知道,我妈很少接触动漫作品,她也不会花功夫去了解全年龄向的动画作品,即便她曾经和我一块去看过《大护法》,她也看到了《大护法》片头的***警告,她也会在两年之后,把类似的话再重复一遍。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今天要给大家说的故事和成见也许会挂一点钩——关于我国同性恋群体的生活。

我无意呼吁看客们挥旗呐喊“撑同志,反歧视”的口号,我会用一个个故事的碎片,用我所看到的人、经历的事为素材,拼成一个群体的真实生活图景。

想要打破一座大山,先要了解一座大山。

文章出现的名字均为化名或圈名,文章内的故事均为真实事件。

2

原题:又见炊烟     

文/大米   主播/老李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

歌调子起得有点高,这是我听到中年人哼唱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我在同志浴池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距离我大概一米左右的一位中年人,一边脱下自己肮脏的外套,一边哼着这首《又见炊烟》。

我猜,他下一句是唱不上去的——他的嗓子唱这样高的调直接就能听出来吃力。

我打量着他,这个中年人刚进来的时候穿着特别厚的红棉袄,带着军绿色的帽子,手里的饲料袋装的似乎都是满满的矿泉水瓶子,这样的打扮总会让我想到无处归宿的拾荒者们。

他先是脱下了外套,再是脱下了毛衣,在毛衣下面,他穿着浅蓝色的秋衣。他在把衣服脱到这儿的时候停了下来,那件单薄的秋衣罩着他瘦小的身躯,从秋衣袖子中露出了又细,又黑的手腕。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换衣服的我,也就没有停下自己有些怪异的歌声,继续哼唱着:

“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中年人的调子又一下子变得特别的低沉,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调子起高了不大好唱,就把声调降了八度,这也和刚刚带着点女性味道的唱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曲调一高一低之间,竟然生成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更衣间内,此时只有我们二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就坐在中年人附近,如果我是在大街上见到的他,那我会毫不犹豫的认为他是一个普通路人。

只是,我恰巧从身后的浴室出来。对于大多中老年的同志们来说,这里是能卸下面具,喘息一会儿的地方,当然这里同样也是寻欢,放纵,在刺激当中沉沦的地方。

相对应中老年的群体,我国年轻一辈的同志群体这两年在网上的发声越来越多,圈内的一些用词走出了圈外,而且同志社交软件的出现也开拓了圈内原本狭小的社交渠道。

但那是智能手机出现之后的事情,智能机普及之前,国内同志圈的联系方式和渠道并不方便。千禧年初,互联网刚刚走进千家万户,那会儿的同志群体的线上交友就不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都能翻阅了,线上只能在用电脑的时候寻觅自己的同类。比如当年圈内比较知名,但就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开设的同志门户网站(如淡蓝,中国同志等),或者网络同志聊天室。

如果说线上交流是同志们精神的港湾,那么线下交流就是身心的结合。我国同志的线下交流形式也有着悠久的历史,二十世纪末我国严打时期,我国设定的流氓罪让当时的一些同志们收敛起来,但压抑的心终归难以控制,那一代人以厕所文学的形式进行同性交友。他们在厕所的墙上留下交友信息和见面时间,久而久之,世界上本没有据点,见面的人多了,也就有了据点。

现在的据点虽然还不大能见光,但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过于遮遮掩掩。开放的同志发掘了众多线下见面的据点,如酒吧、浴池、厕所、公园等都可以成为同志群体交友的好地方。

当然总会有猛人把据点建立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陵园。

3

回到正文,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同志浴池,地址是在潍坊,店名不大记得,只记得位置不是很好找。它藏在生活区里不起眼的小巷子中,门头并不是某某浴池,而是一家计生用品店。

刚进店,店内陈设都比较普通,在柜台后面有个门框,上面挂着门帘。付过钱,老板给了衣柜钥匙、一次性毛巾和免费的安全措施,让我从门帘那进去。

进去之后先是更衣室,把衣服换下后,我走进浴池的大堂,才发现小店面内竟然别有洞天。大堂并不算大,不过有麻将、沙发、电视等设施,两个中年人坐在沙发上,看我进来后简单扫了两眼,又接着把目光放回屏幕当中。

所谓的同志浴池,重点永远都不是洗浴。比如这家浴池的洗浴区域以前大概是个十平米的卫生间,内设六个淋浴喷头,提供洗发液和沐浴露。洗完澡后我在大堂休息区稍微坐了一会儿,休息区西边有个楼梯通向阴森的二楼,如果我没猜错,二楼就是小黑屋。

这倒是让我想起前一年元旦长沙的那家浴池,那是我第一次去线下浴池玩耍,当时胆子也挺大的,仗着自己性别为男,就敢独自在陌生的长沙街道上,夜半三更找据点。

那家浴池同样是藏在小区内,地方更是偏僻。如果不是网上指路指的好(以及我不路痴),我可能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两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记得长沙浴池前台的金发老板。那年他们家还不能用手机支付,我的现金也没多带,老板见我是生面孔,就给我抹了个零头,30块钱放我入场。

老板在我换过衣服之后,带我开始参观他们家浴池——这里面同样是别有洞天,昏暗的房间内被走廊隔断,百十平米的房间竟被切成多种不同的功能分区,一路走下来,就好像是穿过了一个小型迷宫。

“这儿就能洗澡,这儿是休息区能看电视,不过不能在这儿办事儿;再往这边走就比较黑了,小心一点……”金发老板带着我在他们家参观,我们从公共休息区域拐进一个小门,小门后是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的小单间,走廊尽头则是一个大通铺。

“这两边的小房间你要用的话就得加钱了,因为晚上有人是在这边过夜的。”个子比我稍矮一点的金发老板热心的告诉我,我打着手电,这里目前还没有其他人。

此刻距离跨年钟声响起还有两个小时。

我问他是不是受,因为他的形象确实不像是一个攻。

他告诉我,到床上就知道是攻是受了。他把脸往前一凑,我关上了手机手电,嘴唇就这样被包裹了起来。

只是我并没有在那里过夜,也并没有和金发的老板发生什么,我只记着当我和老板回到灯光下,我能在他的脸上读出一种渴望,一种寂寞。

4

同样的表情我在今晚的潍坊又遇到了一遍,同志浴池的二楼,一个小隔间的床上躺着一丝不挂的妖娆中年男,他的姿势撩人,渴望着哪个小伙子和他一起绽放一朵花蕾。

他的脸上写着诱惑,身体诚实地告诉我这么几个字:落寞与渴望。

落寞的原因太复杂了,常见的比如缺少爱侣、追求刺激、欲望消退、不被理解、夫妻不和睦等,我相信我在圈内的这段时间里这种落寞的表情已经露出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相比之下渴望这个原因应该会好分析很多,至少在这里,人们的渴望只有两种:

一种不必说,另一种就是爱。

同志圈有一种很可笑的现象,在某社交软件上,经常能看到这样的个性签名:“寻找伴侣,419勿扰”,有的时候这么写的人反而第一句话便是:“约吗帅哥?”

一夜的爱也是爱的一种,在圈内早就成为普遍现象。尽管这两年人们的安全意识提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不约,但这种现象依然存在。而令人深思的是,一夜情的悲剧本质上是多过喜剧的,也许那些年轻过的中年群体们期待过一场恋爱,但事实多有挫折,最后他们选择逃避现实,开始了纵欲之路。

很多人对性总是避而不谈,这是因为中国的大环境是偏性压抑的;此外,群体中总会有性封闭的人会认为:性开放的人不正经,很乱。但是管中窥豹,仅见一斑,以个体代表群体这种以偏概全的思考方式本就不恰当。

比如——抽烟,喝酒,纹身的女孩,也可以是好女孩。

二某便是一个这么帅气的女孩子。

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同,性格直爽,执行力强,声音超帅。

现在创业中……

她高三快毕业的时候开始追求班里的直女学霸,尽管隔着屏幕,她的字里行间之中也洋溢着真正喜欢一个人的喜悦。

后来,她成功了,她的头像也有一段时间换成了和对象牵手的浪漫场景,当然再美好的浪漫有时候也不敌种种外部因素,她们一年后分手了。我不大记得分手的原因,我隐约记得二某在语音和我聊天的时候,压抑住的哭腔。

是真正的初恋,才会有这样压抑着的痛苦吧。

她说过,自己当时因为性取向和家人闹得不愉快的时候,也没有哭过,但这次,她哭了。

我也想起来,当我妈曾一字一句的告诉我,要把我送到金华去治疗同性恋这一疾病时,我没有哭,但和初恋闹掰的时候,我也哭了。

二某对身边的妹子都超级好,她有点男生身上的侠气,如果不是标志性的长发,我总是想和她称兄道弟;她能关注到身边人的情绪,处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所以在告别学霸之后,过了这几年,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

我写到这里翻了翻她的朋友圈,是和对象的聊天记录,顿时嘴里就塞满了狗粮。

5

面对偏见的时候,人们有时候会选择戴上一副面具,圈内有这么一句名言:“恐同即深柜”,前一段时间也有这么个新闻:曾反对同性恋的美共和党参议员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新闻中提到这位议员在说出自己身份时曾倍感煎熬。

偶遇过这样一个小伙子,他养了两只猫,盐系,家里装满玩偶,用的地毯是美少女战士的周边,他慵懒、随性、怕光,就好像是住在这间公寓里的第三只猫。

我的比喻是认真的,见到他那天在晚上七点,他打开门,没有开灯,我刚进这个房间时,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

我请他开灯,他略带不好意思的拒绝了,然后轻轻的告诉我,适应了就好了。

那声音轻得如同他的脚步,不带一丝气息。

这个小伙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标志性且极有记忆点的人设完全可以单独拿出来写成一篇有趣的小说。只可惜我能力还是有限,而且我和他沟通甚少,只能通过简单的交流知道他是抖S的双性恋大佬。

他当时翘着腿,慵懒的躺在床上告诉我,他有女朋友。而就在我和他面基的前两天,我在同志论坛上看到了他发布的交友信息。

黑夜给了他最好的伪装,我在心中默念。

有人选择摘掉面具,平静的接受,在逆流当中前进;有人则深陷泥沼,做出诸多丢人的勾当。

我见过为同志群体相亲操碎了心的公众号,每周两次,此公众号就会推送一些非常优秀男孩子的交友推文,那里面的男孩子都很阳光,他们坚持着自己的学业,有自己的爱好。这些男孩子的交友文案,大多细腻与文艺,描绘着对一段爱情的美好向往。

我见过兼职做MB的IT行业精英,他的卧室收拾干净整齐,阳台有一个秋千椅,在房间的角落堆着行业内的各种书籍,他告诉我MB只是自己的兼职工作,接完上午的生意后下午就得出差。

我见过在北京打拼的一对基,他们养了猫主子,家门常打开,欢迎八方宾客,朋友很多。

我见过真实的已婚同志,他们在婚后还会登陆同性交友软件,寻找合适的爱人或者一夜情人,在无爱的环境之中获得一到两个小时的片刻喘息,这时,爱成了悬浮在床上的氧气,在流星划破夜空时,被不曾相识的两个人彻底吸光。

我见过沉溺欲望泥潭当中逐渐深入的瘾君子,因为吸毒被警方教育并被监控三年。三天后他的监控将会解除,他在软件上告诉我他准备再去买新的货。他一直声称这样并不会上瘾并不断教唆别人也尝试一下;也许届时他将沉溺在更深的欲望之中……

我也愿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但我想到的,写下的,都是真真切切的故事。它们不诗情,不画意,但它们写实。

这就是生活了,作为性少数群体的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过着平凡而充满希望,或是堕落而沉溺欲望的日子。

也许有读者在读到文中各种故事时,会感到陌生而遥远,这些故事和自己仿佛毫无干系,只是自己之前甚少了解过的,少数人的生活。那这时你不妨试试这么做:把文中的同性全都换成异性;把文中的同性全部划掉,让它们变成普通的酒吧、浴池、公园、厕所……

一切又都变得不那么新鲜了,同样的故事原来天天都在发生,稀疏平常,平常到自己很少去关注。

所谓同志亦凡人,本质即是如此。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

我回过神后,中年人的歌已经唱到第二段,他的歌声从身后的浴室中传了出来,勾起的却是我的种种回忆,以及我的种种思考。

他在狭窄的更衣间中撕下了他每天都经营着的面具,在这里,摘掉面具的他,又是那样的真实。

——完

后记:

每个人都为着自己活着,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活着。

以前我和母上还讨论过这么一件事:我们家附近的学校有个初二的孩子因为成绩问题跳楼自杀。我和母上就这个问题阐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母上:你说这个孩子这样,就是对自己,对家里人的不负责啊。

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痛苦,同样,一代人有一代人所承受压力的极限。

虽然我反对这种近乎愚蠢的逃避方式,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那样的环境中,以孩子解决问题的方式,自杀对他来说是不是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呢?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我感谢那些为性少数群体发声的人们,当然,对于那些歧视性的语言我后来也并不大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只是从自己的角度上去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可能连自己攻击的群体是怎样的一个群体,这个群体的日常都不知道。所以我写下了这篇文章,简单叙述了中年、青年的同性群体的生活方式,展现又一个世界的样子。

只是性少数群体,我对男同了解的偏多,女同可能就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文中的叙述有所偏颇的地方,还望读者老爷们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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