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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做个娘子汉

日头已经高悬,光线钻过百叶窗投进卧室,落在桌上只字未动的一摞暑假作业上。那是8岁夏日里最寻常的一天。

 

记忆里的暑假总是毫无意义甚至显得颓丧,每天的高光时刻固定在午后3点左右出现,我雷打不动地在电视机前守候着《新白娘子传奇》。七八岁的年纪不懂得日子需要一点盼头来调剂,但在百无聊赖的假期里,这样一部剧已经成为一个懵懂男孩心里最闪光的东西。

 

我会经常在家纠缠着哥哥说,咱们俩来演白娘子和小青吧,我要当小青。少儿时性格柔软的一面并不会被家人过度解读和干预,反而他们总会乐着说,真像养了个女儿。而我时不时穿上母亲的高跟鞋踉跄着去跟邻居阿姨炫耀我妈新鞋的行为,更是逗得全家人前仰后合。

 

这些琐碎的记忆多半是后来听家人唠家常得来的,即使记忆已经被冲淡,但我仍然相信那就是少儿时期真实的我。有些行为,还没有被理性认知,便与生俱来,那是来自于基因的不可变。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一个没有棱角的柔软男孩,更容易得到身边人的喜欢。

 

备战高考的18岁,日以继夜。难得体育课没有被数学课抢占,全班男生会像放归草原的野马一样欢呼。若是完成既定的授课内容倒还好,最怕体育老师在2圈慢跑后宣布自由活动,男生们涌向篮球场,象是奔赴一场盛宴。我不喜欢篮球,甚至从未从中获取过任何乐趣,始终不理解那些痴迷于球类竞技的男同学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极度的排斥心与努力合群的本能驱使,让我在球场上的每一秒都成为一种煎熬。

 

有些行为在慢慢预示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而18岁男孩的炽烈青春也不仅仅只是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模样。我有属于那个年纪的激进与拼劲,午夜书桌前的奋笔勤书,对目标的坚持到底,那一样也是一个青春期男孩真真实实的坚硬啊。

 

步入社会后,自我认知愈渐清晰,与外界的对立感也越来越强,不过成熟的一个好处就是开始懂得如何伪装与适应。工作场上大家自扫门前雪,只要把份内的工作做好,便无愧于心。但工作之余,小团体以个人的兴趣喜好来划分,直男们喜欢聊女人,交流经验及实践操作,话语间捎带专属直男的语气助词和器官名词似乎是他们彰显雄性特质的聊天方式,这并没有什么可诟病的。只是,我不享受这样的聊天方式,相比与直男同事们的逢场作戏,我更愿意和女同事打成一片。

 

职场上的个人能力是衡量话语权的唯一标准。当你专注于工作,连续几天加班到午夜,并出色地完成了一份方案,获得领导与同事的肯定时,你软性的职场形象便没有人会觉得是一种柔弱的表现。这种对工作的执着与对自我的进取,会变成一种男人的担当,这是一个在工作台前的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

 

从8岁到18岁,再到28岁,内心柔软的成分并没有因为外界的干扰而硬化,反而在成长的道路上,会让自己更加游刃有余,自信舒适。

我爱看《新白娘子传奇》;当然也痴迷于《天龙八部》的江湖豪情。

 

我买90年代《情牵女人心》的磁带;也听林肯公园的歌。

 

我不爱篮球足球,和其他男孩没有共同话语;但却能完成多数人无法完成的高强度HIIT,举起大多数男生无法承受的卧推重量。

 

我睡前会敷面膜,擦乳液;却也爱在海边暴晒到脱两层皮,黑得一点也不精致。

 

我可以陪闺蜜逛口红,试高跟;也可以和朋友蹲在烧烤摊吹啤酒,斗地主。

 

我温柔随性,细腻得不像你们眼中该有的男生样;但我也在健身房声嘶力竭,像强迫症患者一样让肌体极致充血,少一组,少一个动作都不行。只是,谁又知道在粗粝的肌肉表象下,耳机的BGM却播放着《潇洒小姐》。

 

我曾经怀疑过自己,质疑过身上的所有不同;但现在我朋友圈从不分组也不屏蔽家人,我想把最真实的自己给他们看,这算不算是一种男性应有的无畏呢。

 

不久前的“娘炮风波”引发不同阵营的对峙,各方据理力争。后来,当我发现连我们群体之间也出现了对“娘炮”嗤之以鼻的行为,我便觉有些定势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矫正无力了。

 

同志间的戏谑称谓早已无伤大雅,我们经常亲切地称彼此为姐妹,一群壮汉在酒桌前姐姐妹妹呼来道去,这是一派让我欣慰的景象。但圈子中总有一些人,秉承“大男子”主义,说什么男人就要有点男人样,对那些与自己审美和风格迥异的圈中同类恶语相向,尤其是这样的同志最是“直男癌”。

 

打开社交APP,经常会看到很多人交友简介中写着娘的勿扰、女性化勿扰,即便在国外,也一样充斥着manly,straight-acting,discreet等标签。我当然无权干涉任何人的审美与喜好,就连自己和雄性外形突出的网友发信息时,也会在聊天结尾处多打一个波浪号,这是性趣和天性使然。只是,这不应该成为对另外一群人的区隔与歧视。

 

两周前,我和朋友在咖啡吧聊天,突然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色裙子和高跟鞋,头戴雪纺帽的男生,白面朱唇。邻桌人纷纷侧目,还发出簌簌讨论与笑闹声。男孩面无表情,在我们右侧的空桌子前坐下,低头看着手机。也许他不知道,那一刻在众多惊异的目光中,还有一双温暖和善意的眼睛正向他投去崇敬的目光。

 

鲁·保罗说:If you can’t love yourself, how the hell you gonna love somebodyelse(如果你不爱自己的话,你怎么能够去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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