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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认命吧》 (古代宫廷 各种攻X穿越皇帝受 NP 强强 肉多香艳 HE)

  何丞相也问:“是京官的女儿还是外省官员的女儿?父亲是几品的?”
  陆琦深锁眉头,哀怨地叹道:“不是良家子,就是百越那个女刺客。我看陛下一直留着她,以为是要纳她入宫,结果又不是。你说我那儿又不是大理寺,成日家留着个美貌女子,说出去多不好听!亏得我家中妻室贤良,换成秦尚书那样的,哪天太座提着棒子打到鸿胪寺,可叫我怎么做人呢。”
  何丞相笑道:“为官当为圣上分忧,一个女子怕什么?若是你夫人回去捶你,我这里定能留你借宿。”
  陆琦不知想到什么,浑身哆嗦了一下,又拉着凤玄问道:“小凤郎君常在宫中,可知朱家是送了哪个儿子入宫?前两天我见了贺徵,叫他抓着好一顿报怨,说是六礼不全,皇后还未成婚就进了宫,他这个主婚之人竟不知朱氏是何人入的宫……据说连大……朱老将军都不知皇后是从哪儿接来的,细想来好叫人纳闷。”
  凤玄心中黯然,反应就慢了半拍,只听得何丞相说道:“早知当初就让谢仁进宫了,绕来绕去皇后仍是个男子,还连身份来历都说不清。谢仁至少是徐州牧谢汩之子,事母至孝,少年时就有令名……”
  何丞相的长子何宪忽然插了一句:“陛下既好男色,必不会再纳女子入宫了,就是将来再立妃嫔也当从朝臣子弟中挑选。我朝自来有律法,女子不得干政,可这男子入宫后,还能不能干政呢?”
  何丞相抓着筷子先敲了儿子一记,骂道:“这种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吗?”转过头又对着陆、凤二人说道:“不好,我还不曾替这些同僚之子都做好媒,万一过一两年陛下要选妃,却不是误了人家子弟?再万一陛下从朝中挑人……”
  凤玄抓紧机会,看似随意地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若真看中了哪个亦是我等臣子之幸。只是先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陛下今开纳男后男妃之例,朝上只怕又该议修改后宫制度之事了。”
  何丞相父子年纪大了,并无被强抢入宫之虞,因此讨论起此事来虽也都积极,却没那种设身处地的焦虑感。凤玄却是因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宣帝大婚之事,只恨不得做皇后的是自己,坐在一旁装作无意地替何丞相递着主意,尽力替自己铺开侍君之路。
  唯有陆琦年纪尚不算大,家中虽有妻房,却还觉着自己少年英俊文采风流颇受圣上看重,就担心起哪天会被选为妃嫔了。古时女帝、公主养面首倒是不一定让那人离婚,不知宣帝是怎么打算的?再说男子与女子又不同,皇帝的男宠一般都受赐官爵金帛,本朝自然也该循前例,若入了后宫不能再出仕可就不上算了。
  他也不管自己想的是真是假,比凤玄还要积极地投入到了探讨之中。什么佛经禅理都被他抛诸脑后,直到回家之后还满怀激动地跟夫人谈起此事。
  陆夫人自小就跟在父亲富乡侯身边出见识政事,比一般幕僚对朝政都更清楚,听了陆琦慷慨地议论朝政,先找出根木棒来捶了他一顿,恨恨教训道:“咱们家又没有儿子可入宫,你跟着激动什么?该不是想腼着老脸献媚邀宠吧?下回再让我看出你有以色侍君的打算,我就打断了你的腿,再和你离婚,带着女儿嫁给少年郎君去!”
  陆琦被打得兔子一般老实,捂着脸讷讷说道:“如今陛下已有了皇孙,又立了男后,以后要纳男妃也是水到渠成,做臣子的阻是阻止不了。我回来和你商议这个哪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因你还有两个弟弟未婚,我怕陛下要召朝臣之子入宫,耽误了他们的官途……”
  宣帝要纳男妃之事便从富乡侯家中越传越远,众臣虽然不敢公然议论,但过不三五日,满朝上下除了宣帝和朱煊以外就没有不知道他要纳妃的了。众人于此事态度虽不相同,但还是有不少人开始筹备婚事,令何丞相与陆鸿胪这两个始作俑者忙得不可开交,再没空与众人探讨修改后宫规制之事。
  此事终于也传到了中书省。淳于嘉听了这消息,破天荒地发了半晌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中书舍人周岍是来劝他成亲避祸的,看见他傻愣愣地呆在那儿不说话,急得拉着他的袖子劝道:“大人怎么不着急啊!现在朝中不知多少家都在筹备婚事,本来好人家的女儿都嫁得差不多了,大人再不抓紧,只怕连五品外官的女儿都娶不到了!”
  淳于嘉叫他摇得清醒,心中惊喜难以言喻,面上却还维持着平静,起身弹了弹衣服,含笑答道:“成亲之事自然是要看缘份,现在匆忙娶了,万一事后感情不穆,岂不是自寻烦恼?陛下才刚成亲,哪会匆匆纳妃,是众人自己吓自己罢了。与其私下揣测,不如问清陛下之意,再看如何应对的好。”
  他淡然自若的姿态倒令周岍崇敬不已,连连称赞:“大人好气概!”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气概直闯到凤玄府上,含笑问道:“凤郎好悠闲,岂不知陛下又要纳妃了?宫里已有了皇后,要再添人正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样的好机会凤郎若错过,下一回可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凤玄比他还淡定许多:“陛下立后是不假,但纳妃这事不过是丞相鸿胪陆大人私下猜测,不可当真。你我相交许久,我也跟你说一件密事:淳于大人可知宫里那位到底是谁?”
  淳于嘉细想一阵,脸色微变,试探着问道:“不会是……那位吧?”
  凤玄微微点头:“就是那位,你当怎样?”
  淳于嘉眉毛几乎纠到一起,咬着嘴唇沉思良久,悄然叹了口气:“我还能怎样?怪不得陛下成亲之前就将人迎到宫中,六礼也办得匆促不全。谢太守当年入宫,简直是为人作嫁,真委屈他了。不过陛下也不能一辈子只有一个皇后,将来总有立妃的一天,小凤学士不愿争,我却是不能不谋划一番的。”

70、第 70 章

  淳于嘉与凤玄道了别,出门便叫轿夫带他入宫。
  这一路上他脑中满都是朱煊之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此人犯下这般大罪,宣帝当时也明白表示不会宽恕他,怎么定下罪刑后倒改了主意,把朱煊接进宫中,瞒着天下人立了他为后。
  难不成朱煊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迷得宣帝一刻也离不开他……不对,若真是有妖法,当初宣帝梦见的就不是谢仁而是他了,应当还是靠着家族之利吧?
  哼。淳于嘉微微冷笑,所谓权势,不也都是靠着皇家赏赐么?他家虽然不是世族,子弟中也只他一人在朝为官,但凭他淳于嘉一身本事和圣宠,必定也能有势压朱氏的一天!
  淳于嘉正在轿中思量着如何提携弟子,在朝中安插可用之人,他的轿子忽然停住。狂奔之中停住本就容易出事,更兼着他神思不属,没来得及反应,险些被那晃动之势甩出轿外。
  好在那轿子马上又稳了下来,淳于嘉重新跌回座位上,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入耳中:“求侍郎大人为民女伸冤啊!”
  淳于嘉是从王府长史做上来的,从来也没当过一把手,更没进过大理寺,这还是头一次叫人堵在路上哭诉冤情,不免底气有些不足。他见轿子已撂下,周围又有百姓过来围观,便撩开轿帘劝道:“这位娘子若有冤情要诉,也该去京兆府或是大理寺,我乃中书侍郎,并无辩冤断案之权。”
  那妇人双手捧着诉状哭诉道:“大人,民妇千里迢迢自徐州上京告状,一路风霜困苦,几乎丧命,进京之后也曾找过许多衙门,却无人理会。好容易有个好心仕子替民妇写了诉状,又教民妇来找侍郎大人,请大人行行好心,为我一家讨还公道……”
  原来是有人指点,难怪那女子一口便叫破他的身份。可既然是知道他身份的人,也该知道官场中事,怎么不把这女子指去大理寺,反叫她来找他告状?淳于嘉心下纳罕,又听那女子哭得确实凄凉,便下了轿子,拿起诉状看了一回。
  状子写得倒是甚有文采,这文风倒似乎有些眼熟……淳于嘉翻看一回,状上写的是益州太守夏国镛侵吞府库、私贩盐铁,这妇人的丈夫是雒县县尉,因欲举发夏氏之罪而被害,一家人也遭迫害,这女子仅以身免,逃往京师告状。
  私贩盐铁可是杀人的罪过,淳于嘉将状子一收,正要带那女子去大理寺,忽然想到一事——益州太守夏国镛是宗室!虽然与宣帝已出了五服,也没有爵位,但这个姓氏在那儿摆着,此事便不大好办。
  难怪这妇人无奈之下,竟来拦轿喊冤了。
  他动作微微一滞,神色也有些不好看。那妇人查颜观色,便知他也不敢对抗那位夏太守,便心灰意冷地哭诉道:“天地不仁,竟使那等无良之人居于高位,我杨氏一门被害无妨,蜀地亿万百姓都要永受夏氏之祸了。”
  这一哭把淳于嘉的思路几乎打乱,他连忙叫道:“莫再哭了,我带你去大理寺,那儿才是审案的地方,有我领着,你也不怕不得其门而入了。”
  一路上淳于嘉便在轿中回忆夏国镛的形象经历。他原是吏部侍郎,似一郡之守这样的职位,自然在他脑中挂过号,少了那妇人打扰,他回忆得就更顺畅了些。此时静下心来盘算过夏国镛的经历,他才想起一件大事——盐还差着,那些铁是贩到哪去的?川中所产铁矿质量不低差,正可做兵甲。
  此事若是真的,那夏国镛是打算私造兵甲,还是将铁贩到外国了?无论百越还是吐蕃,都是宣帝立意要下之地,他竟敢资敌么?
  把人带到大理寺后,他脚步不停地就进了宫,直闯到文德殿求见。好在这两天宣帝嫌身体困顿,不肯早回后宫,正在侧殿中看着折子,外头侍卫太监又都认得他,连拦也不拦,带着他进到殿中通报:“陛下,淳于大人求见。”
  宣帝随手扔下奏折,也不起身,只向他摆了摆手:“幼道不必多礼,今日怎么来求见朕了,可也是为了朕纳妃之事?”
  淳于嘉正要说话,被这消息一头砸过来,反倒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狠掐了自己一把,掩饰住面上喜色,磕磕绊绊地说道:“陛下当真要纳妃了?此事也的确势在必行,如今宫中只有一位朱氏皇后,哪儿能处处照顾得周全,总要有几个人分担宫务才好。”
  他左右看了看,见王总管已领着内侍主动撤了下去,便直走到龙椅前,双手撑着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宣帝,脸庞一点点向下落。
  宣帝明白他的意思,却实在无意再行此事,微微抬手挡住了即将落下的双唇。淳于嘉在他手背上轻舔了一口,右手顺着扶手滑下,摸上了宣帝膝眼,指尖轻轻打着圈摩挲。
  宣帝仍是毫无反应,有些疲倦地收回手按着太阳穴:“今天下午陆琦才来劝朕纳妃,你也跟着来劝。当真怪哉,当初朕要选妃立后时人人都不准,如今朕已有了皇后与皇太孙,用不着立妃了,倒都来劝朕。朕也不必和你藏着揶着,说句实话,现在朕已是不想女子了,你替朕将人都劝退了吧。”
  淳于嘉心下窃喜,手上再接再励挑逗着宣帝,低声问道:“陆大人是劝陛下立谁为妃?我听凤学士说,陆大人的意思并非劝陛下纳什么女子入宫。”
  宣帝讶异道:“不是劝朕纳女子入宫,难道还是纳男子?朕立个皇后都难如登天,怎地他们又想开了肯让朕纳男子入宫?”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工夫,淳于嘉的手便已从宣帝膝头摸到了大腿内侧,连脸也贴到了宣帝脸侧:“陛下不知么?臣也是才听周岍说了,便入宫来告诉陛下——据说就是何大人与陆大人首倡,要劝陛下从朝中挑选合意之人入宫侍奉。故而臣进宫来求陛下顾念旧情。岂不闻‘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嘉已侍君多年,陛下若要顺众臣之意纳妃,臣愿自荐枕席……”
  说着说着,他就已含住了宣帝的耳廓,舌尖顺着微凉的肌肤滑动。而下头那只手也探到宣帝腿间,隔着布料勾划卧在其中之物的形状。他的指头十分灵活,隔着布料也能精准地碰到最需要人抚慰之处。无奈宣帝身体倦怠,虽也觉着舒服,却不敢让他做下去。
  他侧过头避开那湿热的唇舌,握住正在挨挨蹭蹭的手,低低喘息了一阵才答道:“朕倒没听陆琦说过。今天他进来说朕后宫仅有一后不像样子,又讲了一通樊姬为楚庄王举荐后妃的故事,朕没耐性听下去,便遣他回去了。原来他是委婉讽谏,说皇后不贤么?强纳臣子入宫是乱政之始,又不是什么好事,阿……皇后自然不肯做。”
  淳于嘉诱惑地坐到扶手边,手指在宣帝颈间摩挲,向领口中探了探。宣帝侧身躲开,无奈地说道:“朕今日不成了,幼道还是说正事吧。只是纳妃的事不必再提了,朕好容易得了这满朝良质美材,可舍不得叫谁弃了官入宫。”
  淳于嘉有些失望地起了身,心中虽然深恨朱煊受宠之深,却也不肯逼得太紧,在宣帝面前落下急色的印象。至于纳妃之事倒也不必逼着宣帝立时答应,反正此事满朝皆知,他背地里推动御史上疏才是正途,何必说得太急,叫宣帝心生不悦?
  想通这一点,他便重新恢复一派庄重肃然的诤臣模样,提起了入宫路上遇到的那名女子。
  “陛下婚事虽重,但臣也不敢因此忘记百姓困苦与边关大事。益州之铁若流入外国,将来陛下征讨不臣时,岂不要令战事艰难,也令我大夏军士多添伤亡了!”
  他这般义正辞严的态度倒叫宣帝十分讶异。
  按着宣帝前世记忆,这个益州太守本就是淳于嘉的人,后来还入京做到了户部侍郎,而益州也从未出过私贩盐铁之事……等等,或许不是没有,而是那时此人是淳于嘉手下,这样的事都被淳于嘉弥平了。
  而今世既然曝出夏国镛的罪责,也就说明淳于嘉并未与他勾连,又肯为百姓作主,当真成了不朋不党的良臣了。
  宣帝感慨地低叹一声,抬手在淳于嘉肩头拍了一把:“幼道公忠体国,真是朕的良臣。眼下正值出兵前夕,夏国镛若真敢将铁私贩至百越,朕绝不会念这点同宗情份,必定要将他从重办了。但此事也不能只听那女子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便将他调进京来。此事幼道可愿助朕一臂之力,亲去益州调查一番?”
  淳于嘉低头拱手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份,岂敢推辞。”
  宣帝双眼微眯,眼中跳动着两团小小的火焰,透过宫门看向西南方向:“夏国镛在益州经营多年,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彼处多有不便,朕替你挑几个武功精湛的御前侍卫,再赐你金牌一面,由你调动当地兵马,才算安全。”
  淳于嘉忙推辞道:“臣岂敢让小凤学士护卫……”说到一半儿才想起来,宣帝并未说过要让凤玄随行,便又讪讪地住了口。
  宣帝愣了一愣,见他尴尬便主动应道:“凤卿的确武功最佳,当初也多亏他将朕从……”宣帝声音渐低,面上渐带了些惭愧之色,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来:“上次朱煊谋反之事多亏你二人相救,朕却一直忙着大婚的事,不曾好生奖赏你们。益州之事朕还是另派人去,你与凤卿留在京中吧,朕也该为你们晋一级了。”
  淳于嘉道:“护驾是臣的本份,岂敢以此邀功?益州之事也是上天叫那女子找上臣,陛下只管放心,臣不是粗疏之人,定能查到真相,平安归来。”
  宣帝紧握着他的手道:“幼道此行须当保重,待你归来,朕必定好生犒赏你的功绩!”
  淳于嘉微微皱眉,倒退两步屈膝跪倒:“陛下金口玉言,自是言出无悔。待臣归来之日,是否所求之事陛下皆肯满足?”
  宣帝连忙扶了他起身,笑道:“这是自然,天子无戏言,你有什么所求朕都准你一次,哪怕是……”淳于嘉忙将手按在他唇上,满面肃然之色,注视着他恳求道:“请陛下与臣一道手书,以便臣调动当地官员。此外,臣想以此手书为凭,将来才好向陛下讨一道恩泽。”
  宣帝看他这样认真地恳求,又想到这些年来君臣之义,和他两次三番舍身相救之情,心头突然有些发酸,竟舍不得他眼中生出一丝失望,坐直身子,提笔蘸墨便要书下手谕,叫他有个倚仗。
  淳于嘉握住他的手不令他写,含笑说道:“陛下可肯写‘淳于嘉之言行出朕授意,所行不违律法者朕皆准许’?”
  宣帝依言写下,淳于嘉立刻吹干墨汁收到怀中,拱手谢道:“臣必为陛下查清益州之事,但愿臣回来时,陛下仍能记着今日之约,允臣求取一件好处。”
  宣帝紧扣着他的五指,坚定地答道:“有朕在,幼道可以不必担忧前程。”

71、第 71 章

  淳于嘉走后,宣帝便下了道旨意到大理寺,叫庞健亲自过问这桩案子。得他亲自过问的案子自然审得快,两天之内庞健便将卷宗送了上来,将整件事写得有条有理。那女子还送上了充作证据的帐册,庞健也亲自阅过,一笔笔记得十分清楚,也不是新造的,看情形有七八分准。
  宣帝有意叫淳于嘉亲自走一趟,倒不着急叫庞健破案,而是掩卷问道:“是谁叫那女子拦了淳于侍郎的轿子,该不会别有阴谋吧?”
  庞健一张圆脸板成了长容脸,严肃地答道:“臣当时也有这样的猜测。因淳于大人说过一句诉状上的字迹眼熟,臣便怕是他哪里得罪了人,有人要借此案将他拖入阴谋中。于是淳于大人走后,臣先叫那女子供出了为她写诉状之人,还派了胥吏夜半去那家里拿人……”
  他倒颇有说书的天份,不仅语调抑扬顿挫,停顿还停在了最勾人的地方。宣帝听着听着身子都微微倾了过去,直到他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失态,忙又坐正了,清咳一声:“可抓到那人了么?难道是江湖上的乱匪?”
  庞健摇了摇头,神色愈发高深莫测,却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结果那人竟是今年新科的进士,正在京里等着授官。淳于大人才认了学生,这学生就把事儿送他门上去了。”
  宣帝听得抓心挠肺,只想知道那人是谁,背后有什么阴谋,叫庞健这么吊着简直连气都透不过来了,站起身凑前两步急着问道:“那人到底是谁,你把人拿住了吗?”
  庞大人倒退两步,小麦色的脸上忽然挂出了一抹红晕:“陛下恕罪,臣家中已有老妻幼子了……”
  宣帝被他这天上一拳地上一脚的话勾得连气都气不起来了,暗地翻了翻白眼:“朕又没说你看上那背后主使之人了,御前奏对叫你弄得跟说书一样,你快说那人是谁!”
  庞健这才把包袱抖开,给了宣帝一个痛快:“那人是今科二甲第十六名,叫杨诚的,本是相州人。前年因西北一带饥荒,相州当地官员不肯接纳流民、开仓放粮,淳于大人去那边安抚百姓时,恰就住在他家,也有些来往。从那时起他心中便一直当淳于大人是断案如神的青天,听了那妇人诉说无处告状之事,便指点她直接去找了淳于大人。”
  宣帝面上波澜不兴,心下却是很有些激动的——他的幼道当年还不过是个四品的侍郎,孤身到外头办事,竟就在百姓心中留了名,还叫人记得如此长久,真是给他长脸!赶明儿这桩私贩盐铁的案子查回来,他也该给淳于嘉提到中书令上了,中书侍郎位置说低不低,但毕竟不是主管,有些事就是办着不方便。
  庞健看不出宣帝喜怒,便试探着问道:“那个杨诚臣也暂留在了大理寺中,身份还待和淳于大人对质。陛下可还有别的要问么?”
  宣帝这才回过神来,和颜悦色地嘉奖他:“爱卿这么快便查出头绪来,着实辛苦了。此事还需去益州取证,你叫许少卿与淳于爱卿一同去吧,路上多带些御林军护卫,不必在意夏国镛的身份,务必将此事一查到底。”
  庞健领命,顺便又问了一句:“此事叫许允一个人去就足够了,此时放淳于大人出京,是否有些不便?”
  宣帝奇道:“什么不便,难道还有要他对质之事?”
  庞健抬头看了看宣帝的脸色,见无不悦之处才道:“臣听陆大人说,陛下不日就要纳妃。臣想着虽然男子不同于女子,可到底是挑未婚之人更合适。朝中未成亲之人也不多了,淳于大人年纪虽大陛下几岁,却还算得上俊朗……”
  他言语态度十分恳切,劝得宣帝都有些发懵,以为自己是什么时候真的发了这样的诏命。待听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确实不曾下旨选过妃,之前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申斥陆琦,朝中竟这样胡乱议论起他的私事来了!
  他怒气勃发,正要喝斥庞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淳于嘉那日自荐入宫之事,便按下这段怒火,面无表情地问道:“朕要从朝中纳妃,那些大臣岂有不慌乱的。朕也怕众人心下又不乐意,去碍着皇命不敢违旨……”
  庞健也为难地说道:“可不是嘛,照理说陛下若宠爱男子,也该按前朝之例增官加爵,任意出入后宫。可如今皇后都不出仕,大伙儿不免也要担心进了宫就不能再为官,甚至不能再娶妻,也是两下为难哪。”
  宣帝渐渐听出几分味儿来。看来众臣并不太抵触他选男妃之事了么?如此说来,若淳于嘉真被纳入宫中,众臣应也未必会太看低他,将来还可继续为官了?
  他不动声色地叫庞健退了下去,自己摆驾回了后宫。出乎他的意料,朱煊竟没在坤宁宫中,就连道领太监都带了出去,宫里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小内侍。
  王义去问过小太监,才知道朱煊是去了御花园散心,守门的小内侍十分伶俐得不是地方,低着头答道:“就是去年陛下与淳于大人和凤大人赏雪的那座水阁,皇后说此时天气正好,带着皇孙去玩水兼练功夫了。”
  宣帝叫王义随意打赏了那小太监,吩咐下人抬他往水阁那边去。一路上他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光是怕朱煊吃醋,更怕皇孙听到了什么不该知到的东西,长大后也落下好色的毛病。
  结果他怕什么来什么,到得湖边便看到皇太孙一个人在湖边练剑,亭中影影绰绰可见是坐了两个人,似乎都是青年男子。宣帝眯着眼看那两人衣着,刚认出了朱煊,就听下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叫声:“参见皇祖父!”
  这一声便把亭中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宣帝与他们对视一眼,便弯下腰亲自搀起了皇孙,微笑着夸奖道:“铖儿方才练的剑法真好,祖父像你这么大时也没你练得这么像模像样。不过此时太阳正毒,你在这儿晒久了对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宫喝些饮子,休息一会儿,晚上祖父去教你读书。”
  小皇孙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便披了衣服,随着太监们往外走去。宣帝这才注意到他没乘轿来,微有些心疼,揉了揉他的头发,叫小太监先用自己的轿子送孩子回去。
  待皇孙上了轿走出几步,亭中那两人才出来和他请安,不过一个只是微微躬身,另一个却单膝跪倒,朗声道:“臣凤玄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两人是怎么会凑到一起的?宣帝微叹了口气,先叫两人都起了身,又屏退众内侍,带着他们一起往水阁里坐下。
  那里原已摆了两份杯盘和几样果子,但看样子除了酒都不曾有人动过。宣帝刚一坐下朱煊便极自然地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此处既无人伺候,七郎就先用我的杯子吧。这酒是冰过的,正解暑热。”
  他刚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凤玄便剥了个枇杷,轻轻咬了一口,将带着牙印的那一面递到他唇边:“臣已试过了,这枇杷并无毒,请陛下放心食用。”
  宣帝叫他们俩弄得毛骨悚然,就着凤玄的手咬了口枇杷,便移开脸问道:“凤卿怎会到后宫来,还与阿……皇后在这里共赏风光?”
  朱煊轻笑一声:“小凤学士怎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七郎不必瞒他。如今我已经是皇后,小凤学士事君甚忠,自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叫七郎为难的。”
  凤玄淡定地听着他的话,将那枇杷吃净,擦了擦手才答道:“大……皇后所言极是,臣自是不会做出令陛下不悦之事。今日臣来寻皇后,是为陛下大婚之前的事——陛下可还记着,大将军曾许臣,若臣有侍君之能,便许臣入宫一同服侍圣上?”
  宣帝自然还记着。
  朱煊挟持他出京时用的借口便是抻量凤玄的长短,但那时说的也不是入宫吧?不提朱煊才刚成了皇后,为着他的面子也该等三年;如今朝中还没定出制度来,允许后宫仍在朝为官呢。凤玄若入宫之后不能再继续为官,此事成了定例,他手下就要立刻少两个良臣,他可是舍不得的。
  宣帝刚要分辩,凤玄便起身挽了袖子:“臣府中也只有一人,这几天陛下大婚,臣无事便苦练了一番。方才碍着内侍太多不便展示,如今陛下正好也在,臣便献丑了。”
  他话音未落,便从腰间抽出佩剑,微一抖动,便是光华四射。宣帝叫那剑上反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见他手臂细细颤动,听得盘中叮铃清音,待得凤玄收手之后再看,那盘中果子都已整整齐齐地或成丝或成块,宽窄薄厚丝毫不差。
  凤玄从怀中掏出块手绢,慢慢擦着剑刃,目光只落在朱煊面上:“我也不只练了刀工,此时若要做菜,立刻就能做出。大将军君子一诺,今日也当兑现了吧?”
  朱煊随手倒了杯酒饮下,淡定地看着他擦剑,直到那剑重收入匣,才挑了挑眉道:“哦?凤学士在圣上面前动刀动剑,也算得上有德么?我既要抻量你,自然不只是看做菜如何,今日正巧,不如我们到湖边走一趟,叫陛下看看你体态姿仪如何吧。”
  凤玄站起身来,解下长剑:“臣不敢占皇后兵刃之利,请!”
  宣帝再不拦就真要出事了,连忙起身一手抓住一个,厉声喝道:“都不许动!朕还在这儿你们就要动拳脚,若朕不来,就要分生死了是不是?你们一个是朕的皇后,一个是朕的……”
  他的话猛然叫朱煊吞到喉间,人也被压到了美人靠上。朱煊一手扣住宣帝的后脑深深亲吻,另一只手则接住了凤玄袭来的手,转瞬之间就与他拆了十数招。
  凤玄一面动手一面冷笑道:“皇后此举不仅不贤,而且白日宣淫也属非礼。后宫虽是陛下家事,亦是天下大事,臣敢请陛下治皇后失仪之罪。”
  朱煊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动情之态说道:“卿以五品之身,敢对当朝皇后动手,岂不更是罪不容诛?皇后与皇帝同体视之,小凤学士就算真有机会入宫,也不过是妃,岂有以妃犯后之理?”
  凤玄一掌迎上,反握着宣帝的那只手悄然撒开,从他背后绕了过去,紧搂住宣帝的腰坐了下来,一面拆招一面答道:“妃者以配天子,我既已经配过天子,自然有资格坐在此处。”又转头向宣帝:“陛下宜应遵循古训,游戏时多召幸大臣,也可商议国事,讲论典籍,将来史书有此一笔,远强过与后宫嬉戏。”
  宣帝叫两人夹在当中,面前便是一片掌风,刮得他肌肤生疼,身上搭着的那两只手却还都不忘了忙些别的事,摸得他身上发痒,偏又躲也躲不开。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色也气得发红,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喝道:“住手!谁敢再在朕面前无礼,朕要按宫规处置了!”

72、第 72 章

  闻得宣帝这一句“按宫规处置”,凤玄当即撤手倒退两步,跪在光滑的地砖上,一头碰了下去:“凤玄多谢圣上恩典!”
  宣帝都不知他在谢什么恩,微张着口愣在了座上。凤玄抬起头来笑道:“既是以宫规处置,自然就是要将我留在宫中了。君无戏言,臣便在此先谢过君恩了。”
  朱煊牵着宣帝的手冷笑道:“好叫凤大人知道,这宫规管束的可不只是妃嫔,还有内侍宫女。你是朝臣时我管不得你,如今你自请入宫,不管是做内侍还是宫人,我可都能行皇后之权,随意处置!”
  宣帝这才反应过来凤玄是谢什么,心中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一甩袖站了起来:“眼下还没人上疏奏请令后宫干政呢,你这么急着要入宫干什么?嫌你这五品学士的身份不够低,连这身官皮也要扒了是吗?”
  凤玄初见宣帝发怒倒还有些惶恐,但听罢他话中意思也就去了这点心病,起身掸了掸衣袍,站到宣帝身侧:“臣在朝是尽忠,入宫亦是尽忠,皆是为服侍陛下,岂有高下之别?陛下虽宠爱臣,臣却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本份,只顾着筹谋升官加爵,忽略了陛下的御体。”
  宣帝自来也管不了这几人争风吃醋,眼看着朱煊和凤玄又有动手的意思,干脆甩手离开,打算先到前朝避一避。
  可是此时内侍倒都叫他遣走了,湖畔举目无人,连个撑伞的也没有,天气又这般炎热……在阁中只觉着水殿风来暗香满,出了阁外却又恨日头晒得太狠,人尚在湖心,就已似在火上炙烤般,腾腾热气向身上裹来。
  就是晒着也比留在阁下看那两人吵架强。还是叫些人回来,看他们当着内侍还有脸吵没有!宣帝心中胡思乱想着,抬起胳膊遮挡阳光,大步向湖边走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才走出去没几步,腰带后头就被人扽了一把。那人并不撒手,直用力将宣帝拖到自己怀中才道:“七郎才得了新人,怎地急着离开?此处又无车辇,天气这么热,七郎要走回去,不怕中暑么。”
  宣帝握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抖,想将人甩开,眼前却是一阵眩晕,下一刻便头下脚上,竟是叫他扛在了肩上。
  宣帝用力撑起上身,低声骂道:“你这哪儿还有皇后的样子,快放朕下去!想当初……”想当初他的徐皇后是怎么当皇后的,何尝在他面前争风吃醋过?亏得他上辈子没纳朱氏入宫,有兄如此,妹妹也肯定不大度不贤德!
  朱煊心情似乎好了些,按着他的腿说道:“我也是怕七郎受了暑热,一时紧张。你乖乖地不要动,我带你回去喝两杯酒,反正有新入宫的宫人服侍……”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凤玄:“凤学士刀工练得漂亮,想来斟酒布菜、铺床叠被也都练得不错了。”
  凤玄沉着地站在门口,眯起眼看向朱煊,淡淡说道:“请皇后放下陛下,这样的动作也太不尊重了。”
  朱煊笑道:“夫妻之间要那么多虚礼做甚,倒是凤学士挡在阁外,难道不怕我进不去,热坏了七郎么?”他一面说话一面移动身形,避开凤玄抓向宣帝的手,身子猛然一旋,带着宣帝跳进了湖水之中。
  宣帝两辈子加在一块儿也没进过比浴池更深的水里,乍一落水紧张得手脚都不会动了。口鼻之间又有无尽的水向里涌,他也不知道闭气,口中吐出一串串气泡,胸中窒息得难受,却又不敢吸气,急得用力捶着朱煊的肩膀。
  他腿间忽然一松,一双微凉的嘴唇紧贴了上来,舌尖灵活地撬开他的齿关,将一股温暖的气息渡了过来。
  宣帝这才似又活了过来,紧紧攀在朱煊身上,一动也不敢动。水波不知何时又是一荡,有人从背后抓着他向上提,宣帝心中略稳了些,顺着那力道用力挣扎。朱煊也就顺势带着他浮上水面,出水后仍旧紧紧搂着他,向凤玄笑道:“凤学士紧张什么,我难道还会害了七郎么?今日天气太热,我不过带他凫凫水,祛祛暑气罢了。”
  宣帝紧抓着他的胳膊深深呼吸,只怕再没入水面之下,心头咚咚乱跳,一时也顾不上申斥朱宣。凤玄担心得比宣帝还厉害,探出胳膊搂住他的腰身,带着他向水廊游去。
  朱煊并不拦他们,一手抓着宣帝的胳膊,一手便顺着他的腰线向下探去,借着池水遮掩落到了宣帝腿间。他的动作十分轻巧迅捷,宣帝刚刚有了感觉,他就已将那一处的薄绸撕开,探手进去握住了宣帝坚实而不失弹性的双丘,用指尖拨弄着紧紧合在一起的皱褶,顺着水流的润滑探进去了一寸。
  宣帝身子猛然绷紧,愕然叫道:“你——”这一声随着那指头的深入和弯曲变了调,他五指紧扣住朱煊的肩头,紧皱的眉间仍是满含指责之意,水下的双腿却是有些打颤。凤玄立刻回头问道:“陛下怎么了,莫不是水中有什么东西碰到你了?”
  宣帝不愿和他说实话,只摇了摇头,回头瞪了朱煊一眼。朱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手指仍旧深深嵌在宣帝体内,随着凫水的动作一出一入,另一只手则落在宣帝身前,按着被凉水激得立起的乳首揉弄。
  宣帝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来,脸颊却已微微泛红,双腿也软得使不上力,只靠凤玄拖着他在水中游动。
  游了不远,凤玄便摸到了水廊外缘,一较力便撑起半个身子上去,拉着宣帝的手,坐在上头叫朱煊:“请大将军托陛下上来吧,我在这里接着。”
  朱煊并不推托,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将手指从宣帝体内抽了出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将腿夹紧些,别让凤郎看出衣裳破了。”
  宣帝脸色更红了几分,照着他踢了一脚,只可惜在水中使不上力,反倒弄得自己身子晃动不稳,脸险些又扎到水中。他吓得不敢乱动,紧抓着凤玄和朱煊,慢慢将另一只手放到廊边,借着朱煊在下头的托力和自己一撑之力,半个身子也露出了水面。
  凤玄在上头又使力一拉,将宣帝拉到自己怀中,顺手打横抱起,跨过栏杆便入阁中走去。朱煊也随翻了上去,紧跟在凤玄后头指挥道:“二楼上有床榻和陛下的衣裳。小凤学士不常入宫,还是跟着我走吧,不然你是要陛下光着身子在此等人来看么?”
  凤玄沉着脸答道:“大将军若不行此无礼之举,陛下的衣服又岂会湿?”顺手又紧了紧怀抱,叫宣帝上半身紧贴在他身上,随着朱煊上了楼。
  楼上布置得倒远比下头精致,床榻精洁,幔帐鲜丽,连宣帝看了都有些吃惊:“这水阁一向不曾有过寝具……”
  “自然是我布置的,这样热的天,偶尔在这里睡一回,岂不比坤宁宫强?”朱煊翻出衣服放在一旁,又找出一条浴巾,打散宣帝的头发替他擦着。凤玄已站在一旁替宣帝解起衣物,两人动作都十分利落熟练,一个脱衣一个擦身,不一时便将宣帝身上打理得清爽利落,一丝不着。
  他身下不知何时已昂扬立起之物自然也落到两人眼中,朱煊替他擦身时又特地在那里揉了一阵,揉得宣帝身上越发无力,倒在床间微微喘息着。朱煊也并不急着给他着衣,反而自己解衣脱履,斜睨着凤玄道:“我要侍候陛下昼寝,凤学士还不离开?”
  宣帝也不指着这两人替他穿衣,一手遮住身下不雅之处,撑起身来伸手去拿床边的衣物。凤玄踏上一步握住他那只手,低头亲吻宣帝的耳根颈项,随手撕开自己的衣服,将胸膛覆了上去。
  他身上带着湿凉水意,在这炎炎夏日倒不显得太激人,反倒有种清爽感。宣帝忍不住朝着他贴了贴,才反应过来此事不宜行,忙又撤身叫道:“凤卿先回去吧,替朕叫人来,朕要回前朝再看一会儿折子。”
  凤玄如若未闻,大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一手探到宣帝手下,握住正颤抖着等人来抚慰的龙根,一串轻吻也从宣帝脸颊上直落到了唇间。朱煊也顾不上解衣,大步踏到床边,一把扳住了凤玄的肩头,沉声道:“凤学士此举似乎更是非礼,陛下有我服侍,你不如待正式入了宫再来吧。”
  凤玄微抬起头来,手指却还在宣帝身上滑动,淡然答道:“方才大将军不是要看我怎样铺床叠被么?你且耐心等一下,待会儿便让你见着。”
  他寸步也不肯让,低头重又吻住宣帝,侧倾身子,用乳首磨蹭着宣帝胸前茱萸,握着宣帝的手微微加重力道,刺激得宣帝身子微弓起来迎向他。
  朱煊眯着眼看向凤玄,眼中满是不悦。然而凤玄武功亦不逊于他多少,手中又握着宣帝身体,他投鼠忌器,亦不敢随意动手。但要他就这么看着凤玄行事也是绝无可能——那日他已在殿外听了一回凤玄与宣帝云雨,如今他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后,难道还要看着这小子抢他的男人么?
  他蹬掉方履爬到床上,硬是将手插到凤玄与宣帝之间,搂着人向里头挪了两寸。凤玄抬起手来一掌按了过去,朱煊也不客气地接了下来,一条腿压在宣帝身上,脚掌顺着那条光裸的小腿蹭了起来。
  宣帝叫这两人撩拨得身上似有点点火焰在烧灼,身上酥麻难当,可理智仍留了一弦,想要阻止他们这么动手动脚,更想阻止他们大打出手。可到了此时,他的话已没人肯听,甚至想说出口都极困难,那两人几乎拿他当了战场,一面拳来掌住,一面不停在他身上比试着调情技巧。
  每每宣帝想喝止他们,不是有人堵住他的嘴唇,就是有人在他要害之处狠狠摸上一把,刺激得他频频呻吟出声。就算这两人只分出一半儿心待他,到底也是两个人,他不仅身上处处都受着抚慰,那种羞耻感更是加倍刺激着他的精神,令他比起平日更加敏感。

73、第 73 章

  后宫与臣子争宠争到这个地步,宣帝深觉丢脸。早先他还觉着凤玄懂事,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懂事——就算宣帝跟他有了私情,但毕竟也只是私情,哪能光明正大地就跟皇后争起来?还有朱煊,都已经是皇后了,不应该宽容大度将后宫都视同姐、视同兄弟么?怎么能争宠争得不顾面皮?
  他们不嫌寒碜,宣帝却是忍无可忍了!他吃力地将头转到朱煊这边,满含怒气地斥道:“阿煊,你给朕下……”朱煊的手指正在他体内开拓,听到宣帝申饬时不仅毫无收敛的自觉,反倒用力向着他最要命的那点按了下去,指尖辗转厮磨,刺激得宣帝猛然咬住唇,急促地喘息起来。
  朱煊又在他唇上轻舔了一阵,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吻得宣帝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也微微泛红,之前攒的那点力气都都化作了一汪春情。凤玄也一直凑在宣帝耳边吸吮,用舌尖勾画着他的耳廓,手中还握着宣帝的龙体捋动。此时听了宣帝的话便劝道:“大将军不曾闻陛下之言么?陛下是要你下去。”
  朱煊淡淡瞥了他一眼,脸颊蹭着宣帝微肿的双唇答道:“哦?我却不曾听到七郎让我下去,或许小凤学士听错了,七郎是让我‘下面’好生服侍他呢。”他对着宣帝微微一笑,抽出手指,将宣帝的身子推得侧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蓄势待发已久的物什抵住了湿滑的入口,亲昵地低声道:“七郎的身子叫我调理得越来越好了,才这么一会儿便已松软了。”
  宣帝低低“嗯”了一声,手抵在凤玄胸前,脑中迟钝地转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来。然而此时朱煊已抱起他的腿挺身送入,生米已然成了熟饭,再说别的也晚了。
  朱煊本就是要做给凤玄看,所以递送得分外缓慢。进到宣帝身内时更是故意留在他体内时间更长些,摇动辗转,借着小动作撩拨得宣帝不能自持。宣帝既嫌这样不进不出,弄得不痛快,却又叫那一下下轻微却不间断的刺激挑逗得浑身燥热,喉间也不时逸出声声低吟。
  他的腰腿都抱在朱煊怀中,上半身却不由自主地向着凤玄靠去,想借着凤玄衣上湿意降火。这样意乱神迷的模样比平日更加诱人,凤玄意气稍平,将自己的分身与宣帝凑到一起,握着宣帝的手将两人之物拢到一起,一同磨蹭起来。
  宣帝双手被压在那两个弹动的炙热之物上,开始还觉着烫得握不住手,试着动了几下,便沉迷于那种感受之中,随着朱煊的动作不停摆动腰身,手也更用力了几分。凤玄见他沉醉于此,便撤了手去拨弄他胸口那两颗久旷在空中的乳珠,捻了一阵,又低头狠狠吸吮起来,弄得他身上水渍淋漓,口中更是不停呜咽。
  这样前后夹击之下,宣帝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身子猛地挣了一下,将龙精尽数抖出,沾得自己与凤玄身上一片粘腻。朱煊被他身内强烈的收缩夹得也有些持不住,狠狠出入了几回,终于将一股热烫的水流浇在了他体内。
  宣帝紧紧握住凤玄的胳膊,将脸埋到他怀中,却还掩不住略显沉闷的叫声。朱煊撤身出来,揉捻着宣帝双丘间尚有些僵硬的肌肉,挑起嘴角看着凤玄:“七郎如今龙体餍足了,小凤学士也该一展长才,将此处收拾干净了。”
  凤玄却拨开他的手,将宣帝抱了起来,托着宣帝双臀,将自己仍旧精神奕奕的分身送入他体内,缓缓律动起来。宣帝将腿盘在他腰上,哑声叫道:“凤卿,不要闹了,朕不行……”
  凤玄抱着他一下下挺身,低声哄道:“陛下是真龙在世,自然是龙精虎猛,岂会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朱煊与宣帝过夜时也从未有过一蹴而就的时候,从背后搂住宣帝,啃咬着他光滑的脊背。那上头其实早都遍布他自己弄出的印痕,此时被他重新吮过一回,颜色更是浓艳逼人,衬着微透着粉红的肤色,只看着便叫人心痒难耐。
  但只亲昵爱抚,朱煊还是觉着不足。他拉着宣帝倒在自己怀中,一面抚弄不知何时又有些抬头的龙茎,一面将手指凑到宣帝后廷口处,硬是撑开那处肌肉,挤进了一根手指。
  宣帝那里本就撑得涨满,哪里还受得住这个,连连摇头叫道:“住手、不行,朕……”朱煊握着他的那手动得更殷勤了些,这样的刺激之下,宣帝倒无暇分心旁顾,又叫朱煊探入了一根指头。
  倒是凤玄探手到那里,用力抓住朱煊的手指道:“皇后这样,难道不怕损伤龙体么?”
  朱煊微微一笑:“凤大人说笑了,我与七郎的交情远比你久,行此事的机会更比你时候多,怎会不知道七郎能否承受?你就是入了宫也在我之下,倒要管皇后侍寝的事么!”
  他松开手中龙茎,用力托起宣帝,借着方才的开拓,硬是挤了进去两分。宣帝猝然惊叫出声,仰起头不停抽着气。朱煊在下方揉捻着他僵硬的身体,又空出手去抚慰他有些疲软的分身,一寸寸将身挤了进去。
  连凤玄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却是舍不得先退出去,两人一同停了一阵,又同时动作起来。宣帝小腹处几乎鼓了起来,体内每一分每一寸都被撑开到极处,两人每动一下,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开始时他下半身几乎麻木,但随着那两人的交替动作,身体似乎渐渐适应了,重新恢复了知觉。宣帝无力地靠在朱煊怀中,只觉着体内从未被照顾得如此周到,痛楚消失之后,欢娱便毫无停歇,无止尽地在他体内蔓延。
  朱煊和凤玄在他身上不停爱抚亲吻,连过招也顾不上了,唯一能较劲的便是深埋在宣帝体内之处,不仅使尽全身解数叫宣帝快活,更要比对方更持久有力。
  宣帝被夹在两人当中做了战场,既觉着苦不堪言,却又快感连连,实是从未有过的极乐滋味。到后来他的身体已被开发到了极致,肠壁内每一处都无时不刻地被擦过、被顶弄,也无力斥责这两人无理,甚至连想也想不起来,只随着他们的动作彻底沦入情欲当中。
  这一比便直接比到了晚饭时分,宣帝腹中有些过饱了,晚饭也吃不下去;身上更是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任由那两人替自己清理更衣。
  他实在起不来身,又不愿在内侍面前露出疲惫难堪之态,便直接宿在了水阁之中。朱煊自是要陪侍在侧,凤玄却也仗着之前那道口谕不肯离开,朱煊便抱起宣帝,挑眉吩咐凤玄:“你还要陛下睡这种地方?洒扫房间是宫人的职责,凤宫人,请吧!”
  凤玄也不与他争执,从柜中翻出了新的被褥铺好,就去和朱煊抢宣帝。两人方才也已比试许久,消耗了不少精神,再动手时都没了那份锐气,力道也有些不足,险些把宣帝摔到床上。亏得宣帝已睡得沉实,并未被这动静惊醒,他们却也不敢再争,便各占了一侧,都搂紧了宣帝,勉强长枕大被,合睡了一回。
  直到转天早上,王总管才领着宫人来接宣帝上朝。凤玄虽已得了谕旨留在宫中,可还领着学士之职,早上仍要上早朝,便服侍宣帝更了衣,扶着他下了楼。朱煊也一并起了身,到楼下替宣帝盛粥布菜,一口口喂给他。
  宣帝经过一宿休养,总算是精神了些,看着那两个小媳妇一样低头服侍的人,心中满是无奈。别人的后宫吃醋,都是娇滴滴的美人,争的大不了就是你给皇上送盏茶,我给皇上做件衣服。到了他这儿怎么就变成了你怎么上的龙床,我也得跟着上去,你上了几回,我就得加倍补上?
  更可气的是,他处处为这几个人着想,只想着给他们一个好前程,结果呢?一个体谅他美意的都没有,好好的官不做,居然想挤进后宫来,这是犯了什么病!
  宣帝恼得脸色都沉了下来,一面喝着粥一面冷冷想道:既然是凤玄自己不知好歹,不求上进,朕便从了他,这五品学士他也不必再当了!朕前世爱他用他,恩宠已给尽了,这辈子也不曾亏欠他什么。他既然爱朕,就让他进宫来爱,不必再如前世般当什么大将军了!
  宣帝越想越觉着这处置法子好,到得朝上便不容拒绝地说道:“朕如今已立后,后宫也不好这么一直空置,前些日子陆卿劝朕纳妃,朕深思几日,觉着也是该顺从众臣之意,在朝中挑选未婚男子入宫侍奉。至于人选,皇后自会处置,到时会有旨意到各家府上!”
  一言激起千层浪,不管愿不愿入宫的都站出来要说话。宣帝提及此事不过是为了凤玄,见百官如此害怕,便又安慰道:“众卿不必忧心,朕也非不明理的昏君,若众卿不乐,难道朕还能强征人入宫?朕已有了太孙,至于后宫也并不强求,不过是先申明此意,方便礼部和吏部行事罢了。”
  何丞相便当先问道:“老臣抖胆,不知众臣入宫之后,能否还保留本职?除本职之外,可是要加官或是赐予爵位?”
  宣帝本想直说除官,但想到凤玄忠心耿耿,除了昨日争宠过份,别的也的确无可指摘。此时若定下入宫除官之例,日后便是要后悔,天子一言也不能再改,岂不是断了他的后路?
  何况他冬天就要对百越用兵,殷正他不敢放心用,谢仁手里没多少兵,要从京里带兵走,还是凤玄最方便。只可惜朱煊已是定了罪,虽然诈死留在宫中,却是不方便见他从前认识的人的。
  宣帝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要不以后给朱煊改换身份,就说是朱家远支子弟,只是长得像朱煊?这话可能有人信么?
  ……反正他自己是皇帝,朱煊是皇后,就是臣下不信,也不会有人胆敢追究吧?此事还可再做布置,不过眼下之事,还是先给凤玄封了妃,而且要做得光明正大,别叫人看出凤玄早就已与他有了私情。
  宣帝刚要开口,猛然又想起——还有淳于嘉。淳于嘉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前些日子还自请入宫奉巾栉。可就算再体谅这份的心意,淳于嘉也是他在朝中最得力的宠臣。若不能妥善解决臣子入宫后的官途前程问题,宣帝是绝舍不得叫他入宫的。
  宣帝深深叹了口气,强忍着臀间疼痛,平静无波地开了口:“加官授爵之事行再商议,众臣仍各安本职,不必为此事多心,朕自有安排。”
  下朝之后,他便甩手回了后宫,先去看皇太孙的功课。昨日为了那两个不省心的后妃,他一下午都没离开床榻,将与皇孙的约定都扔在了脑后。今日却是要好生安慰孙儿,免叫他伤心了。
  回到会宁宫后,朱煊便先在殿中拦住他,似笑非笑的问道:“七郎当真要纳凤玄为妃了?那位份怎么安排,住哪一宫?我如今管理六宫,这些事自然要预先安顿,不然他这么没名没份地耗在宫里,知道的说他要做妃子了,不知道的把他当作刺客参了,七郎也为难不是?”
  宣帝满面怒色,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跟朕吃醋,昨日……你叫朕怎么去见皇孙!”
  朱煊见他真生气了,便将他拉到怀中,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咬着耳朵暧昧地说道:“这有什么,皇孙只知道七郎在忙政事,哪里想得到昨夜你又纳了新人,舍不得离开呢?”
  宣帝涨红了面皮,愤然答道:“朕哪里舍不得,分明是你们——”他忽然看到周围宫人,便闭口不言,降低了几分声音,长叹一声:“罢了,你随意吧,朕先去看皇孙。”
  他一步三摇地离开正殿,朱煊便坐了下来,翘着脚想起了心思:要阻止凤玄入宫已然不可能。不过按着宣帝在朝上所言,入宫后凤玄还是要在朝任职的,那就让他再忙一些,回宫再晚些,甚至无力再侍寝,这倒还不难。

74、第 74 章

  宣帝终于下了旨要纳妃,朝中众臣个个如临大敌,当晚便主动凑到了何丞相家商议此事。这回就连一向淡然出尘的岳太尉都跟着过来了,晚饭过后,捧着茶盏首先开了口:“陛下要从朝中选妃,是选五品以上的,还是凡有功名的都算?又或是连无功名的官家子弟也在备选之内?虽然陛下说了人选由皇后定,但咱们自家的事自家知道,愿不愿入宫,也得提前向宫里透一句。”
  自以为虽然不算年少但还英俊,说不准还叫皇上看上了眼的大理寺卿庞大人便先答道:“不如咱们自己先挑些年少未婚的,列了单子递到宫里?再怎么着,我等有妻有子的朝臣,进宫之后怎么过,家还要不要了?”
  兵部尚书韩翼窝在椅子里懒懒说道:“咱们在这儿商量有什么用,皇后姓朱,想荐人也好,不想入宫也好,都得找朱家的人出头!”说着话嘴角微撇,眉目间也有几分阴郁,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大将军出了事,朱家的脊梁也跟着断了。自家卖子保身还不够,还把咱们这帮人都绕进去了——圣上这两年宫里空无一人,当初也只点了谢仁一个人。这回要从朝中选妃,焉知不是那位朱皇后入宫后要显自己贤惠提出来的?”
  他的抱怨旁人也不入耳,仍旧只关心选妃之事。贺徵一向都是对宣帝婚事最热心的人,见众人一片雨恨云愁,便起身说道:“还是先商议一下入宫人选吧,按例都是要选十三到十六岁的,可陛下又说要在朝中挑选,满朝上下哪有这样年幼的?最年少的还是放了外任的谢太守,如今也十八了……”
  一提到谢仁,庞健眼神都亮了,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对了!就是他!陛下早先就想让他入宫,咱们悄悄拟了他的名字上道奏章,陛下定然心满意足!”
  他刚激动起来,贺徵就在一旁替他泄气:“依礼制,后宫除了皇后还当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就是把谢太守送入宫中,剩下位份还要选人填上吧?”
  一句话说得满堂皆暗。
  堂中无人说话,何丞相这个做主人的只好起来拍板:“别的慢慢再议,谢太守倒真可以调回京了。我记着当初他在临川王府时我去看他,他说过一句‘此身已属圣人’,应当是不怕入宫的。其余人选,还是叫朱家的人入宫问个消息吧。”
  韩翼将茶盏放到桌上,站起来慢慢理着衣袍说道:“朱家我去跑一趟。我也要问问他们家如今还有没有世家的风骨,是不是就真把自己当外戚了。”
  他脸色阴沉,步伐却十分有力,如同泄愤一般,在何丞相家厅堂上便走出一阵“蹬蹬”的足音。
  何家这场宴会散去后,众人便各自安排。韩翼独自去了朱家;贺徵去找了吏部和宗正研究朝臣入宫后的官爵;何丞相则留在府中,平心静气地给远在会稽的谢仁写信,通知他已被选为皇妃之事。
  诸事落定之后,众人一面忐忑担心着册封使到自己家,一面也等着会稽那位救星入宫。
  谁想得着消息之后头一个回应的并非谢仁,而是已升了川陕学政的凤景。他从邸报上看来宣帝要选妃的消息之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堂弟凤玄——这傻孩子会不会借着这趟风就进宫了?别说他们凤家不愿做外戚,就是做也得把女儿送进宫,好好一个文武兼备,人品端方的男儿,怎么能跟妇人似地进宫争宠!
  他情急之下写了整整五万字的奏章,笔墨间更不知夹杂了多少血泪,只求宣帝改邪归正,不要再在男色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了。就是真非走下去不可,会稽还有个谢仁等着他,朱氏出得了皇后就能出皇妃,请他放过凤家这个寄托着一族希望的子弟,不要让凤玄入宫。
  这道奏章宣帝看了两眼就扔到了一旁。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别说他是让凤玄入宫为妃,就是入宫做个普通宫人,那也是对凤家的荣宠!凤玄自己尚不敢推拒,凤景一个隔房的堂兄管这么多做什么?那奏疏写得也不像话,字里行间竟还隐隐指责他这个皇上好色荒淫,简直是岂有此理!宣帝暗自在心里记了一笔,将凤景的归期默默往后推了六年。
  凤景不仅给宣帝写了信,更给贺徵写了信——撺掇得宣帝又立后又纳妃的就是他,在凤景心中,此人简直就是弟弟失身的祸头子——狠狠将人骂了一顿,并撂下狠话,堂弟若真入了宫,他就找到贺家上门说理去。
  贺徵平白无故挨了顿骂,骂他的人又隔得太远打不起来,于是他又登了凤玄的大门,将他兄长那封信送与他过目,请他自行解决。这下子凤玄也忙得焦头烂额,一封封去信给凤景,又是解释又是安慰,不时还要面对登门苦劝他辞官归隐以保清白的族人,不用朱煊动作便无心再争宠。
  朱煊却也没比凤玄好到哪去,韩翼恼怒朱家不争气,登门和老将军谈了一回之后,他父亲就进宫来狠狠骂了他一顿。
  他入宫之初,朱老将军朱淮还觉着儿子入宫是受罪了,一面劝他好生服侍宣帝,一面还常常背着人安慰他。叫韩大人敲打了一顿朱家卖子求荣之后,入宫再看见儿子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就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甚至怀疑起他当初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做皇后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扎根,他就越看越觉着儿子面色红润精神愉快,不像是被迫侍君的模样。再加上周围宫人不时跟老将军说两句悄悄话,夸朱煊怎么受宠,宣帝怎么日日宿在他宫中……朱淮心底不知翻出了多少红颜祸水、秽乱宫闱的故事,再见着儿子就反来覆去地教训他少缠着宣帝,免得伤了圣上的清名。
  当然,教子之余,朱淮还向他问了宣帝要纳的妃嫔名单。这一点朱煊却是捂得死紧,一句也不肯透出去,只含混说道:“父亲放心,陛下岂是那等好色之人?以后有人再上门向你求问,你只管叫他们安心就是。朝中能有几人和我比肩,有我在宫中,陛下岂能看得上他们。”
  这话更坐实了朱淮心中的猜测。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没力气再揍朱煊,再说朱煊如今有这个皇后身份,有宫人在旁护持,他也不好动手,只好天天拄着拐杖进宫,杖尖咄咄地在地上打着拍子,痛骂这个不孝子。
  有了外戚挟制,后宫且是消停了不短的日子。宣帝连上朝时都比平时精神了几分,下朝后又将百越的山川地形、气候物产、兵员装备都总结了下来,又安排国内大小事务,准备进了十二月便御驾出征。
  就在这时,众臣千盼万盼的谢太守终于上书到了朝廷。
  可惜这位太守未能按着众人之意自请入宫,而是将自己在会稽蓄养的水陆军兵力与几次剿匪活动的情况上报宣帝,并表示愿随宣帝共拒百越,以报宣帝对他的看重栽培。一道奏折写的毫无烟火气,好似朝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选妃一事并未传到他那儿,何丞相没给他去过信一样。
  满殿大臣听了这封奏疏的内容都别扭地肝儿疼,唯一一个看了这封信高兴的就是宣帝了。待内侍读罢奏章,他就笑吟吟地对着大臣们夸道:“谢仁入京时朕便知他能为君分忧,后来虽然出京为一郡之长,依然心系君王。朕当时尚未定下攻百越之计,他便能未雨绸缪,为国训练水军。朕体谅其报国之志,今日朕便加他四品建威将军之衔,待到岁暮时,谢将军正可为朕领兵扫平南蛮!”
  南征的事还能拖上两三个月再议,选妃却是近在眼前。眼看着连宣帝都不在意谢仁入不入宫,何丞相却是着急上了。下了朝老丞相便私下找到宣帝,直谏道:“谢太守出身世家,为人谨慎,事君甚忠,朝中有目共睹。陛下既要选妃,何不念其曾以皇后身份入京许久,又对陛下情深意重,重将其纳入宫中?”
  宣帝如今再想起谢仁来,心中仍旧满是愧疚。当初他算是为了朱煊之事把谢仁赶出宫去的,如今朱煊当了皇后,再把谢仁接回来当这个妃子……他哪有面目做这样的事。
  何况依宣帝对谢仁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会回头的人。上辈子的阿仁性情倔强,在天下平定后便留书出走;这辈子的谢仁其实也是一样目下无尘之人,单看杀了藏云太子之后,谢仁头也不回地孤身离京便知了。
  如此绝决之人,又在京中受了这等慢待,岂能用一妃位便收买回来。
  宣帝不舍得再叫谢仁受委屈,便回绝道:“阿仁深为朕所知,他不是能入宫束缚一生之人。朕知道丞相关心入宫人选,但此事关乎朝臣前程,朕也想再等一等,待礼部议出制度来再召人入宫也不迟。”
  何丞相终于探出几分口风,先安慰了恐惧入宫或期盼入宫的众臣,而后亲自去了朱老将军府上拜会,问他宫中的朱皇后可曾透出什么消息。朱皇后的确透出了消息。朱淮在何丞相面前也不说虚话,直接转述了朱煊的说法:“陛下欲选胜于皇后之人为妃。”
  何丞相又追问道:“皇后是何许人?可比谢会稽不?”
  朱老将军脸色微红,亏得他皮肤本就偏黑,又在烛光之下,看得不大明显,清咳了一声才答道:“皇后虽然其名不显,但才具不下于我那逆子。”
  何丞相终于满意,微笑着和朱老将军告了辞,回去之后叫人送信给自家老友岳太尉以及在他家中开过选妃会议的人,信中只写了短短六个字:“妃当出武将家。”
  能出入何丞相府上的多是文臣,接了信后各各长出一口气,从此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怀着一腔看好戏的打算尽心尽力的筹办着纳妃之事。然而不久以后,淳于嘉与许允解着益州太守夏国镛入京时,却是闹出了一桩大事,狠狠地给这一班文臣心头扎了一刀,叫他们从璧上闲观变成了日夜难安,重亲担心起自己的贞操来。

75、第 75 章

  月余后,淳于嘉和许允解着益州太守夏国镛及其长使、别驾等一干僚属进了京。夏氏一党与证人证物都被送进了大理寺,淳于嘉带着一摞案卷和他整理好的证词上了朝,当堂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宣帝。
  夏国镛虽然犯了走私罪,但暂且还算不上通敌,因为他私贩铁矿的对象不是百越,而是吐蕃。为此夏国镛在淳于嘉与许允二人面前毫无惧色、侃侃而谈,只肯认下御下不严的罪名,剩下的一概推到手下身上。后来他的司马不肯做替罪羊,将多年来精心整理的证据暗地交到了淳于嘉手上,又答应亲自指证上官。淳于嘉将那位司马安置在驿馆,只等着三司会审时出来做证。
  宣帝手里按着龙椅的扶手,静静听着他叙说内情,心中却已是一片杀机——不只是对私贩铁矿的夏太守,更是对一直无暇处置的吐蕃。
  吐蕃王名为爱猷识理答腊,名字里虽有识理二字,为人却不怎么识理。这些年来对大夏都是阳奉阴违,名义上奉为宗主,暗地里却与西戎、百越都有所勾连。上回兴宗王子入京时还有吐蕃刺客勾连西戎皇叔,混入京中行刺,意图刺死兴宗王子,并借其死于夏朝之事挑起两国战端。
  结果那件事中兴宗王子倒未受损,还和宣帝私下结盟,可谢仁却是实打实地受了重伤,还中了箭上的剧毒,直到离京那天似乎也没完全复原。宣帝对谢仁旧情未断,又欠了恩义,早就想将那不知好歹的吐藩王族灭,给他的阿仁报仇,只碍着先要解决西戎、百越这两块心腹大患,才一直拖着没办。
  夏国镛竟敢私通吐蕃,还以为狡辩两句就能逃得性命么!
  宣帝杀心已起,面上却还淡淡地,抬手吩咐道:“吐蕃早年是本朝属国,但多年来附庸西戎,轻慢我朝,更数次随戎夷侵扰边关,至今也不见悔改。夏国镛亦是皇亲,竟因私利而将铁矿卖至这等狼子野心之国,其罪又岂能只按走私来断?此案当交由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三堂会审,不可轻忽。”
  淳于嘉躬身应是。刑部尚书魏渊、大理寺卿庞健与御史大夫曹文一道越众而出,向宣帝保证要尽心尽力审理此案,绝不放过一个通敌罪人。
  将此事安排下去后,宣帝面上便露出几分笑容,对淳于嘉说:“幼道这一趟辛苦了,若非你与许爱卿不计安危亲身查探,夏某仍在益州欺上瞒下,夺国家财富以肥己身,岂有罪行败露之日。朕当重赏……”
  淳于嘉一撩衣襟,上前一步跪倒在起,出言打断了宣帝的话:“臣本是王府长使,有幸侍君的时间比旁人更长些,这些年陛下待臣恩重如山,屡加超拔,岂敢因查了这么个小案便再受陛下重恩?请陛下体念臣一腔忠心,不可过多恩赏。”
  宣帝感动得忙叫人扶了他起来,笑道:“幼道不计名利,真乃忠义之士。你放心,朕乃名主,有功必要重赏,却也不会过于宠幸,置你于炉火上烤。你尚年轻,官职也不算低,不便再升了。朕便加你为从二品左光禄大夫,以为嘉奖。”
  淳于嘉重新谢恩,起身奏道:“嘉自恃才能不及中人,却蒙陛下多年提携,百死也难报答陛下厚意。今又荷深恩,不得不再做些事以报圣上——嘉不才,愿自请入宫,为朝中百官竖个榜样,也为圣上一解六宫妃位空悬之忧。”
  这一场自荐把宣帝都砸晕了,更别提想尽办法逃避入宫的文武百官。待满殿大臣缓过神来,就有不知多少道刀锋般雪亮的目光剜到了淳于嘉身上。多少人暗地咬断牙根恨他多事——有了他这么高风亮节地自荐,旁人不肯入宫就是不知回报圣恩,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大伙儿就是想再拖着宣帝的选妃旨意都不成了!
  淳于嘉却是站得笔直,只当背后那些杀气都是清风拂过,微微抬起下巴,双目灼灼地看着宣帝:“请陛下成全。”
  宣帝呆坐在御座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忽然觉着不知哪冒出来一股臊意,羞得他全身都有些发烫,额上已微微出了一层汗。眼看着阶下众爱卿都要拿眼神杀了淳于嘉了,连忙起身阻止:“幼道不必再说了,朕知道你公忠体国……”
  淳于嘉躬身答道:“陛下过奖了,体察上意是做臣子的本份。陛下早先下旨选妃时臣就已留意此事,只可惜人不在京中,无法及时回应。想不到下旨至今已有月余,朝中竟还未选出一人充实后宫。臣虽身份低微,不该插手陛下家事,但陛下既有些旨,臣便愿舍弃一身官职,入宫侍奉。”
  宣帝叫他这么咄咄相逼,高兴倒也高兴,更多的是担忧他以后会受到同僚排挤,是以心下踌躇,既不好同意又不舍得不同意。幸好有何丞相出来救驾,捧着玉圭奏道:“淳于侍郎忠君爱国,乃众臣表率,请陛下体谅其拳拳报国之心,许其入后宫侍奉。至于加官之事——淳于大人才加为左光禄大夫,可否以此为定例,凡入宫者皆加此虚衔?”
  淳于嘉当即跪下,一语不发地叩了个头,逼迫宣帝就范。
  既然已挤兑到了这份上,宣帝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淳于爱卿奉圣之心,朕不愿阻拦,便依你之意,许你入宫。旨意朕明日会派人送到你家中。爱卿乃朝中重臣,又是男子,不能如女子般拘束深宫,仍当兢兢业业做好中书侍郎之职,为朕分忧。”又对众臣说:“望诸臣莫因其入宫而疏远,仍同从前一般以同僚视之即可。”
  下朝之后淳于嘉便十分自觉地跟进了文德殿,一进门便跪下请罪:“臣有罪,请陛下处罚!”
  宣帝脸色微沉,在殿中踱着步,连看也不看他:“你若真知罪,为何非要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下提出此事?难道你私下对朕说,朕就不答应你了?幼道你是朕在王府时便得用的人,朕待你自然与别人不同,一直不曾正式提起选你入宫之事,就是为了礼部还没议定入宫之人如何加官,朕怕准备不周,亏了你们……”
  淳于嘉满脑子转悠着那个“们”字,面上却不显,只连连请罪,说他行事鲁莽,有负宣帝的爱护。
  数落了一阵之后,宣帝的心情终于好了些,把淳于嘉拉了起来,抚着他眼下淡淡的黑青,怜惜地说道:“幼道这一趟确实辛苦了,审案有大理寺,你将这些卷宗给朕,就回去安心休息一阵子吧。”
  淳于嘉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含笑送到宣帝手中:“陛下在臣出发前赐下圣旨,许我便宜行事,今日臣不辱使命,这卷圣旨也该供入臣在宫中的居处了……不知臣当住到哪一宫合适?”他的手指在宣帝掌中蹭了蹭,那细细的触感如同猫儿一样轻柔,蹭得宣帝心头一阵阵发酥。
  他那几根灵活的手指顺着宣帝掌心上描摹纹路,借着大袖遮掩,顺着手腕向上攀去,脚下也凑前了几步。不知不觉之间,他半侧身子已亲密无间地贴到了宣帝身上,脸也几乎凑到一处,连呼吸声也能清晰可辨了。他握着宣帝的手低低问道:“陛下赐我这张圣旨上已写了,我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我现在只想与陛下共效于飞,陛下定也有此意吧?”
  宣帝心头阵阵乱跳,垂下眼皮,向后退了两步。这么一退步,他的腰悄然发出一声哀鸣,人也僵在半空,一腔情欲尚未起来便夭折,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幼道初回京中必是累了,不必急着服侍朕。朕这就叫人设筵为你洗尘,明日赐浴芳景殿,你且安心养好精神,待朕备好了宫殿便长住宫中吧。”
  淳于嘉恨不得立刻就让宣帝知道他不必养精神,然而此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肯就能成的。不等他开口,宣帝便叫了王义过来侍候笔墨,亲自写了一道召淳于嘉入宫的旨意。且他这一入宫身份便是三夫人中最高的一位——淑妃,并赐协理六宫之权。
  宣帝是不得不偏宠淳于嘉一点。因为朱煊与凤玄皆是习武之人,还各个都不安份,争宠争到对他这个皇帝都不怎么有礼的份上。淳于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没有些身份宠爱撑着,说不定哪天就叫朱煊一掌打死,或是叫凤玄一茶盏丢破了脑袋……
  宣帝越想越担心,直到吃饭时还紧攥着淳于嘉的手,谆谆告诫:“朕许你带进宫几个武功高强的陪嫁丫鬟嬷嬷,入宫之后万不可与皇后和……朕还许了让凤玄入宫,只是暂时不曾明发旨意。到时候你不要和他们争执,他们两人都有武功傍身,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淳于嘉对这点困难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虽有些觉着宣帝大惊小怪,心中更多的是感动。他站起身来敬酒,微笑着保证道:“我既敢在朝上自请入宫,便是自认有和他们周旋的本事,必不会叫陛下担心的!”
  他虽未能一下子便心满意足,但赐宴与赐浴,以及未入宫便分了皇后协理三宫——拢共就三个人——之权之事,也已震动了后宫,叫他的存在感愈发鲜明起来。转天太监便到他府上传了旨意,狠狠褒奖了他一顿体察上意、为国尽忠之类,并将他入宫日期定在了半月之后的吉日。
  虽然宣帝尽量淡化淳于嘉入宫一事的影响,但只要淳于嘉在朝上一站,满朝大臣都会觉着肉皮发紧,下朝后肯和他来往的人也骤减了几分,余下的多是想与他打好关系,套出宣帝喜恶,以此牟取好处的人。就算还有几个与淳于嘉私交好,不因他入宫而退缩的人,多也私下瞒怨他:“你要入宫,私下说不就得了?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大臣,你这一句话出口,就是陷我们于不义了。现在我家里都商议着要不要也牺牲个庶子,送他入宫侍奉了……”
  淳于嘉淡定地听着他们诉苦,压下心头的一点淡淡得意,温言安抚道:“这种事何必强求,我与你们不同,我是王府近臣出身,这等大事不出头,人家是要怨我忘本的。你们都是科举出身,若上书自献子弟,陛下纳了还好,万一不肯纳呢?既平白使骨肉生出嫌隙,还要落个卖子求荣的名声。”
  虽然淳于淑妃一向是劝人不要入宫的,但还有不少人在朝上表白或是具表上奏,请宣帝将自家子孙(或者就是自己)纳入宫中。宣帝深感众臣美意,推托不过,顺水推舟地将家里和本人都不曾上过书的凤玄也选入宫中,占了贤妃之位。
  至于其余想入宫者,宣帝便一应拒了,还在朝上特地安抚众人:“朕又非好色之徒,宫中有一后二妃尽够了。众臣不须再上疏自荐,朕也不会夺人子弟入宫,纳妃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76、第 76 章

  选妃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无论想不想入宫的大臣都定下心来,只是朝中同僚有两位已成了皇妃,众臣不免要调整一下对他们的态度。本来身为清流文臣,是不该和后妃关系太近的,无奈进宫这两位当初都是文臣的表率……
  就连像何大人这样公正无私的朝廷柱石背地里都骂了朱老将军好几顿。当初他上朱府打探圣意时,朱淮是怎么说的来着?圣上要的是和前大将军朱煊差不多的人,那不就是说,陛下偏好武人么?怎么到最后进宫的却是两个文臣,还是一个中书侍郎,一个侍讲学士这样的清贵文臣?
  淳于嘉自请入宫就不算了,凤玄出自曲阜凤家,这一家可不是肯当外戚的人,绝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为了自家官途送子入宫。凤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叫宣帝封了妃,朱淮他对得起天下读书人么?
  最叫何大人及一众清流伤心的是,岂止是自请入宫的淳于嘉,就连无辜被召的凤玄都毫无抗拒不悦之情,似乎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了。两人每天下了朝也不似平常那样爱和同僚相聚,而是满面精神、迫不及待地就往后宫赶,甚至有时上朝都与宣帝同乘御辇而出,丝毫不把文臣的气节放在心上。
  过得这么自在,叫那些等着安慰他们的亲朋故旧情何以堪!
  不过这种事新鲜一阵也就过去了,更要紧的是朝廷南征大计。宣帝为此事早早征集粮草军士,倾一国精英,将朝中猛将都派往边关,又将自己前世攻打百越总结下的经验印制成册,传发到边关各郡。
  直到十月末,他才调了谢仁带兵南下,先在阳山关以北集结兵力,等待他调北方诸郡兵力汇合,一举攻破南海郡,先下百越都城,再行收复桂林、象郡。
  但他御驾亲征一事,却遭到了满朝反对。不只朝臣,后宫也是一样纷纷力谏。宣帝叫他们堵得无处可去,只好耐下心来一一劝解:“如今正是隆冬,百越那些瘴气瘟疫发作不起来,我军也不会因气候不适占了下风。再说,绿翘已将百越国内风俗与军政形势都供了出来,朕知己知彼,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我大夏有百万兵马,且都是多年抗戎,久经战阵之辈;百越却又能有多少兵力,又有几个正式上过战场?朕这里知己知彼,总不会输的。”
  朱煊紧皱着眉头,张口便道:“陛下不是把殷正调到南方了么,难不成还不信他的本事?”
  殷正本是西北守将,打西戎用的是马战,而百越那边河湖多、平地少,与北方作战方式完全不同,殷正虽在那儿练了半年兵,未必就能打得了胜仗。宣帝摇了摇头,说:“如今阿煊不能出战,别的将军总不如你那般压阵,不如朕御驾亲征更能鼓舞士气。”
  朱煊不甚在意地答道:“我怎么不能去?反正我如今的身份是朱氏旁枝族人,旁人纵然见着了也不敢怀疑什么。七郎若非要亲征也可以,只要带上我,我便答应。”
  凤玄也道:“陛下若亲征,朝政该怎么办?何况还有吐蕃在旁伺机而动,若他们趁陛下出征骚扰边境,朝中又有何人做主?”
  宣帝答道:“如今朕膝下已有了皇太孙,待朕出征时由皇孙监国,阿煊暂时代理朝政,再有卿护卫京师,也就万无一失了。”
  朱煊脸色微微发暗,凤玄也张口欲言,淳于嘉却是笑着站了起来:“既然圣意已决,嘉也不好多加劝阻。只是嘉以为军中清苦,陛下出征时该带一名妃嫔随行——打仗我虽不熟,却是会些医术,也好照应陛下起居。”
  “照应起居”这四个字实在太敏感,朱煊极干脆地说道:“太医院的御医哪个不会医术,还是由我去合适,不仅能照应陛下起居,还能临阵指挥兵马,为七郎拿下百越。”
  凤玄也道:“我自数月前就为陛下研究如何平定百越,京中有皇后坐镇,可保安全无虞,还该由我随驾更合适。”
  淳于嘉眸光闪动,和悦地笑道:“自古也没有后妃领兵的道理,皇后与贤妃还是自重身份,好生照应皇太孙,不要让陛下为难吧。”
  宣帝早先倒是打算带凤玄一同出征,可惜纳妃的旨意下早了几个月。命个一般文臣领兵是唯才是举,带着后妃到边关……名声却不好听了。他不愿说出实情,伤了这三人的心,便只说:“朕膝下只有铖儿这个孙子,你们只要守住他便是大功一件了。再说朕到边关也有大军保护,又不会亲自与那些蛮人接战,不会遇上危险的。”
  不论臣下与爱妃们怎么劝,宣帝亲征的决定还是没被动摇。十一月中,钦天监便捡了吉日,三位后妃带着满朝文武恭送宣帝出了南郊,浩荡大军便朝向东南方向开去。
  大军发动,走得自然便要慢些。宣帝急着赶到阵前,便只带了数千骑兵南下,中途又换乘战船,沿水路直行到长沙。抵达军中那日,阳山关守将与当地官员列队在城外相迎,各各躬身行礼,唯有一人昂然挺立,目光毫不闪避地迎向宣帝,神色几乎和身上的银色甲胄一般冰冷。
  当初他还很爱笑的。宣帝恍惚了一下,默默收回目光,微笑着叫众人起身:“诸位爱卿辛苦了,不要在这风口站着,早些进城吧。”
  众人纷纷道了不敢,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宣帝进了提前预备下的行宫。因大军未至,他们还不必正式出战,众将也不急于汇报军务。用罢晚膳,殷正与当地守将嵇令便带着众将先行退下,有内侍服侍宣帝换了便服,坐在榻上看地图。
  坐了一阵,长沙郡守司马隽却又来求见宣帝。宣帝以为他有什么要务,便叫王义宣他进来。司马隽恭恭敬敬地进到房中,身后还引着两个窄衣小帽的美貌少年,请安之后便指着那两个少年道:“边关贫瘠,无物以敬奉陛下。唯有这对双生子是臣自府中寻得,今年才十五岁,长相还可以,出身也清白,都学过几日伺候人,还望陛下不弃。”
  宣帝微觉愕然,更多的却是恼怒——他难道是那种贪欢好色的昏君吗?他才到边关,这个司马隽就急着给他献上男宠,是要天下百姓都看到他如何荒淫,是要边关将士与朝中大臣都与他离心背德吗?
  那两个少年已扑到地上,娇声娇气地求他垂怜。宣帝气得面色微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司马隽却以为他是看上了这对美人,顾不得说话,又在一旁着实夸了这两个少年一顿。直到那两人爬起来攀到宣帝腿上,宣帝才如梦初醒,站起身来高声喝道:“人都哪去了!把这无耻的东西给朕拖下去!”
  两个少年吓得娇声哭了起来,司马隽也跪下连连请罪。在旁伺候的内侍们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此时宣帝一怒,他们也不敢再装死,连忙叫了侍卫进来,要把那两个少年拖出去。
  司马隽的额头紧紧抵在地上,汗水顺着脖颈不停流下,却听宣帝的声音在高处冷冷响起:“朕的话你们听不懂么,怎么还叫这种败坏朕名声的小人跪在这儿!”
  侍卫们不敢违命,便又去拖司马隽。房中一片混乱,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微带焦急的清朗声音:“怎么,这是有刺客么?陛下身体如何,可受了惊吓?”
  宣帝心头忽地一悸,慢慢抬起头来,门外那人的容貌便印入了他的眼中。方才还吵得他头疼的呼喊声似乎小了许多,连眼前这一片混乱都像是变得模糊了,唯有谢仁的面容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
  晚筵上当着众多守将与当地官员,宣帝没敢多看,但此时再见,他却忍不住将谢仁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谢仁身着一件藏青道袍,脚下是羊皮软靴,显得比本身年纪大了几岁。他比离京时瘦了几分,轮廓更为明朗,那种少年稚嫩之感已然褪去,身上弥散着久历沙场之人才有的肃杀气息。不过此时他的神情已不像在城外初见时那般锐利,而是更沉稳了许多,眸色幽深,不如从前那般一眼就能看到底了。
  论起相貌,谢仁比当初还更清艳几分,但气质体态都已有了极大的变化,站在那里便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再也不容人错认做女子了。
  宣帝心中几乎有些遗憾,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直到侍卫将司马隽和那两个少年带出去,才吩咐内侍:“着夺司马隽之职,叫他戴罪留任,送回长沙太守府中。再叫人去拿朕的龙泉剑来,宝剑赠英雄,谢将军能弃会稽的安逸生活自请出战,是朝中官员的榜样,朕一直不曾褒奖他,今日正好以此物相赐。”
  谢仁躬身谢道:“多谢陛下惦念,只是臣尚无尺寸之功于国,不敢便受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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