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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了一间酒馆,顾客好多gay。

· 开端 ·

我开了一间酒馆,叫「过来人」,只有五张长方桌子,只能接待五桌客人。

吧台边上有一个小台子,摆着一把吉他,我不会弹,但装模作样总是要的吧。

两三年前大学毕业,出了柜,和家里人闹掰,我跑去火车站买了张车票,来了这座城市。

好在大学期间兼职存了一些钱,这件小铺子的租金一年只要两万。

只是租完买了桌子,买了吉他,没剩下什么钱,好在送酒的超市老板人好说可以赊账。

我睡在酒馆,客人走了,从后面的杂物间搬出一张折叠床,支开就好。

店就这么开了起来。

第一年的生意很差,可能是店开在二楼,没什么路人看见,所以没什么过路客。

不过有时候还真就应了那句老话,祸福相依。

我在小软件上勾搭了一个同志,他上门喝了一回酒,没约成炮,却成了朋友。

他在这座城市认识的人比我多,说我这里够安静,够隐蔽,后来老是带着他的朋友过来聊天喝酒。

当然也带了一些同志朋友。

这座城市不大,不像其他城市有什么同志据点,一来二去的,一个同志带一桌人,桌上的同志又带一桌人。

我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同志酒馆,生意在同类人的照顾下,慢慢做了起来。

酒。烟。夜晚。凌晨。霓虹灯。

下雨。落雪。晴朗。阴天。大雾夜。

这两排的词语无论你怎么排列组合全是故事。

这间小酒馆开了两三年,我碰到了很多同志,见了很多故事。

现在吧,我想跟你们说说我开这间酒馆碰见的一些故事。

· 1 ·

下雨天的生意很差,常常守了一晚上的店都没什么客人。

那会快十点了,我准备把外面的灯关了睡觉,忽然有人推门。

乌泱泱地进了六个人,三男三女,其中有一个男生是我眼熟的,他是我一个熟客海阳的朋友。

前不久有一天他和海阳单独来喝过酒。

那个男生长得很漂亮,对,是漂亮,眉目中拢着一点情,春色浮在眼里。

我一直有怀疑过,他是不是同志,这天晚上终于有了答案。

他们一桌人坐下后,跟我要了两箱纯生,一盘凉拌土豆片,一份瓜子和颗颗香干。

我电脑都关了,现在又开了,随手在音乐软件上播了我收藏的歌单。

都是些安静的音乐,我这间店,主打给人聊天,太吵太闹的音乐不太合适。

他们一群人在说些什么,我没注意听,我上酒时,他端着杯子跟我喝了一杯。

喝完,我又退回了吧台。

大约喝了快有一个钟头,海阳忽然推门进来了。

我正准备给他加个小板凳过去,他朝我摆了摆手。

径直往另一张桌子,和另一桌中间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要了六瓶纯生。

我端过去,随意地问了一嘴。

“你怎么不去那一桌子跟他们一起坐着?”

“他和他同学什么的在一起,我就不过去了。免得尴尬。”

海阳是个同志,这我是知道的。

海阳长得糙,说不上好看,下巴上青青一片,人中处也是,国字型脸,很壮不精致,憨里憨气。

看着忠厚倒是十足。

“那你今天一个人喝?一会有朋友过来跟你一起么?”

我其实心里当时就有疑惑?尴尬啥?那人不是同志吗?

“恩,一会可能有人会过来,要不这会儿你坐这跟我喝点?”

海阳常来照顾生意的,人叫我喝吧也不好拒绝,反正也没什么事,我酒量也不差。

我当然也存了一点心思。

好几天没喝酒了,有点馋酒,海阳叫我喝酒,肯定酒也是算他的,坐下喝吧。

我从吧台又拿了一个空杯子坐了下来,跟他坐着。

“要不要吃点瓜子花生,我给你拿,我请你?”

“不吃了,晚上饭吃得太多了,挺饱的,喝点酒就好了。”

“行。”

桌子上方有一盏射灯,光照在小杯子的啤酒商,琥珀色,黄澄澄的,流光四溢。

我俩端着,我说。

“喝一半?”

“没事,你随意,我干了。”

海阳仰着脖子,咕噔两声一杯酒一口吞下了肚子,等他放下杯子,我刚好喝了一半。

“有心事?”

“恩。”

我努了努嘴巴,冲着聊得正热火朝天的那一桌。

“是因为他?”

海阳一时间没有说话,在这里当了一段时间的老板,这点分寸还是该有的:

客人叫你喝酒,你可以喝,和客人聊天,客人不想说,你就不要问。

只见海阳好像是在心里做什么决定似的,给自己满上,又灌了一杯,将杯子搁着开了口。

杯子重重搁在了木头桌子上,杯底的酒摇摇晃晃地从杯口溢出,滴了一些在桌上。

酒折射着光,像是把心事一滴一滴摊在了台面。

· 2 ·

海阳说旁边桌子上的那个人是直男,别看那人长得像是同志,可是实打实的直男。

当时他也是让自己的gay达给蒙混了。

那回是在一次朋友聚餐的桌子上碰着了那人。

当天的局是一个同志朋友攒起来的,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那人也是。

就那么一顿饭地功夫,短暂地几眼,几杯酒的功夫,海阳便把人给瞧上了。

那晚饭局散了,他们一群人出饭店,准备叫车回去各自回家。

也是一个雨天,夜已经很晚了,海阳想送那人回去,那人却说。

“不用了,一会我女友开车过来接我。”

很快路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那人上前拉开了车门,上了车,车消失在夜色里,看不见了。

海洋他说:

“我和他吧就不应该再有下文的,所有的事情应该在这里完的。”

“毕竟我们都不是上学的傻子了,谁还会妄想去掰弯直男,你说是吧?”

他问我,我没有回答,只是端着酒杯陪他喝酒。

他应该也不太需要我的回答,放下酒杯接着说。

“城市小了就是这点不好,来来往往的同龄人都是这一群。”

“再后来的饭局上,我常常瞧见他,我俩总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

“一来二去算是熟了。”

一个同志和一个他有心思的直男熟了,很大可能就是输了。

· 3 ·

海阳说又是一天晚上,又是饭局,那人坐在海阳旁边,看着心情不好,一个劲地喝闷酒。

“怎么了?不高兴?”

“恩,和女朋友吵架了,她生日的时候我给她送了一件羽绒服,她嫌没她朋友的男友送的好。”

“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她说,让她别生气了,回头再过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一个礼物吧,她选。”

“那应该就好了啊。”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但人又说,她选我买单的话就不是我的心意,说我在敷衍她,不够喜欢她。”

“这么作吗?”

海阳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插了一句,说他不该说“这么作吗”,他们还没那么熟,不太好。

“可不是嘛,女生都这么作吗,还不如跟陈是的,耍个男友得了。”

陈是海阳和那人第一次见面攒局的男生,是个同志。

海阳说当他听到这一句的心里,心里不知道怎么地,忽然高兴了起来,像个傻逼。

“其实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也是很多麻烦事的,不见得就比跟女生在一起容易。”

“是么?男的和男的总能互相理解一些啦。”

“那是因为你不是同志,你不知道。”

那人喝了一些酒,话说得有些糊着,脸上的皮肤一寸寸红了起来,眉眼里的春色更浓了些。

他打量了海阳两眼,春色漫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是同志了?”

海阳琢磨既然那人能跟陈当朋友,至少是不反感同性恋这个群体的吧。

承认了也无妨。

“是啊,怎么了,你该不会真想和男的在一起试试吧?”

是开玩笑的语气,没有当真。

“哈哈,你想多了,我才没这个意思,只是问问。”

海阳他开玩笑是真的,可听见他的回答有一点不舒服也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这点不舒服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的确就是不舒服的。

像是有一个人钓鱼,抛了诱饵,鱼瞧见了,准备飞奔地赶过去吃,那人又将线提了起来。

没劲。

海洋端起了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一杯见了底,又迅速地倒了一杯。

“你慢点喝。”

那人劝他,海阳没听,端着酒杯再喝了一杯。

“哦。”

那天晚上散局,海阳出门拦出租,其他的人三三两两拼了车走了,只剩海阳和那人落单。

那人站在海阳边上。

“你回哪边?”

“自由大道那边。”

“那你跟我一起吧,我也往那边走,我叫了车,你别拦了,我送你回去。”

“行。”

车来了上了车,没开一会又要准备下车了,海阳先到,正开了车门,那人说。

“对了,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我又没有你微信。”

“扫一下二维码,加一下就好了。”

“行吧,加呗。”

加了微信,进了小区,上了楼,给他传了一条“我到了”,准备去洗澡睡觉。

等海阳洗完澡回来,手机上回了一条消息。

“到了就好。”

附了一个晚安月亮的表情,海阳躺在床上心里在想:

好个鸡毛,跟你有个毛关系,滚回去哄你的女朋友吧!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么?我睡得很沉,没有发梦,第二天早上很晚才醒。”

这一会海洋喝酒的速度很快,刚刚叫的六瓶很快五瓶都空了。

我陪着只开了一瓶,还剩一半,其他的四瓶都是他喝的。

“你还要喝酒吗?”

“不喝了,就这点吧,喝了一会还得送他回去。”

· 4 ·

过了一段时间,那人和他女友分手了,海阳知道是从陈的嘴里听见的。

小城市的话藏不住,长了翅膀,一个人的事情总是扑腾扑腾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飞。

海阳说他那天晚上知道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瞧了瞧我,大概是我脸上有些不相信让他瞧出来了。

“我是说真的,我承认啦,我心里有一点点窃喜啦,不过还是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

“就怎么说呢,我对那人吧有一点点心动,但我也知道我和他不会有什么,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也希望他能过得好吧。”

“恩,我信你。”

“信吗?信的话就把你杯子里的半杯酒喝了呗,你看我都喝这么多了,你杯中酒还没下去。”

“行。”

我和海阳碰了一下杯子,海阳接着又说。

他说那天晚上他和陈他们在外面吃饭,饭局才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收到那人的微信。

“在吗?出来喝酒。”

在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海阳忽然脑子里自己就补了一副画面。

一个分了手的人,想和人说话,又找不着朋友,只好在微信里寻了他这么一个没那么熟的人。

于是在这幅画面的加持下,海阳在和陈他们的饭局上扯了一个谎,叫了车,去见那人。

“对了,那天我和他来你这里的,你还有印象吗?”

“有的。”

在刚刚那人和其他几个人进来的时候,我就有印象的,只是不知道那天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海阳说,那天那人和他讲了很多话。

一开始俩人刚坐下时,还有点隔着隔着不知道说什么,后来两杯酒下了肚子,心事浮了上来。

那人就将他和女友的事情一股脑地倒出来,摆在桌上给海阳看。

其实是一个烂俗的故事啦,女生总嫌男生对她不够好,男生又嫌女生太麻烦。

很小的事情在情绪地放大下,终究酿成了分手。

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吧,感情的事情说不上,只能说是走不下去的时候,最好就别走了。

那天就在我这间店里,海阳和他喝了很多,说完女友的事情,那人又开始和他说小时候的事情。

成年人吧,谁不是藏着一身的故事。

一个同志吧,最怕的就是让你心动的人会把他所有的故事讲给你听。

那太容易共鸣然后共情,然后动情然后心动了。

那天晚上,那人和海阳说。

“我觉得你真的好好啊,我一个微信你居然就肯来见我,真的,真的很好。”

海阳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看我,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说吧,如果你有一个喜欢的人,前提是你喜欢的人,认真地跟你说你好好,你挡得住吗?”

酒只剩下半瓶了,海阳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可能是酒精。

他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问我。

“你挡得住吗?”

“挡不住,挡不住。”

我笑了笑,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你呀,要是再多吃些苦,别说这句“你真的好好”你能挡住。

哪怕是千军万马,你都挡得住。

海阳可能今天是状态不太好吧,他趴在了桌子上,两个手对叠着,头缩了进去。

没有抽泣,应该没有哭,应该只是累了。

我知道,他刚刚进门说,可能会有人来,应该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 5 ·

我起身,准备去吧台给他倒一杯热水,给海阳喝了,这天已经冷了。

冷酒喝到肚子里,晚上睡了第二天起来胃不好受。

刚把温水倒好,放在海阳的面前,旁边的那一桌子,有人叫我买单。

我还想说我是老板,我应该是第一时间听着去收钱呢。

可是刚刚还趴着的海阳耳朵却好像比我灵敏多了,他立刻撑起了身子,拍了拍脸,喝了口水。

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丧。

“248,你们直接扫码就行了,240就好。”

“好的,谢谢啦,老板。”

买单的正是那人,扫了码,他们一桌子六个人都起来准备走了。

那人瞧了一眼海阳,眼神里装得是些什么,释放的又是些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等他们一桌人走了,我再回到和海阳的桌子前,他已经扫好码,问我多少。

“算了,今天我请客。”

“不用!你赶快说!付了钱我好走!我去送他回家!”

“50块。”

手机很快跳进来收到钱的声音,海阳从板凳上拿起衣服,赶了出去。

门给带上了,海阳的那句“拜拜”后面的一个字我都有点听不清楚的。

我的电脑还在放歌,播到莫文蔚那首老歌,前奏刚刚起来。

“我放低了酒杯,杯里是空气。我不想再喝酒,原因我在等你。”

我听着这首歌,将两张桌子上的空瓶都装进了箱子,再将箱子搬到了吧台后面。

将折叠床支了起来,被子和枕头打开,等关了灯,洗个澡,我也要打烊睡觉啦!

只是躺在床上,居然会羡慕海阳,他有一个人可以等。

我是不是神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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