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母亲的病
十一月，南京开始入冬。南京的立冬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冬天的真正开始。在北方已经飘起雪的时候，南京却还可以暖阳高照，舒适异常。可是真正等到寒冷起来的时候，却是要比北方还要冷的彻骨。南京的冷是冷在骨子里，冷到心里。
叶眉通知王浩，在本月中旬厂里将组织一批经销代理商统一参观和座谈。白酒今冬明春的市场旺季已经来临，此时的座谈会更多意义上也算是个打气和鼓励的形式。
王浩和业务经理黄明在一周之后跟随叶眉一同去了淮北市。淮北市位于安徽省的最北面，几乎与河南和江苏搭界。口子窖总厂位于淮北市的三堤口，酒厂坐落于清水绿荫之间，显的淡雅而又宏大,整个厂区古色古香，充满着很深的文化底蕴和人文情怀。
到了酒厂后，叶眉一改往日客居他乡的客随主便之法，而换成了以主人自居，热情待客的面貌，除了日常的工作和参观学习之外，叶眉将王浩的业余生活总是安排的满满的，要么是去淮北周围的旅游景点游玩，要么就去市区繁华闹市闲逛，晚上也很少闲着，不是去唱歌，就是去喝茶，甚至有一天晚上还带着王浩和黄明加上另一位厂里的女性业务经理一起去了淮北最著名的娱乐城玩了一趟。
参观酒厂，王浩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由一位漂亮的美女相陪，对于王浩来说，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遇。看着对方为自己前后忙碌着，王浩很清楚，除了因为互相合作的原因之外，眼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有另一层意思，只是双方都没捅破而已。所以，看着对方将着几天的时间都安排的紧凑而丰富，王浩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反感，他积极而又兴致勃勃的予以配合着。
王浩身边很少有女人的身影，这一点，作为他手下的员工，一个跟随他几年的公司元老，黄明一直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之前是以为王浩将公事和私事分的很清，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人事情放在公司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再然后他总认为自己的老板是不是在生理上或者其他事情上有问题，不然一个健康的男人是不会身边没有女人的。当他看到王浩对叶眉的态度时，他觉得也许是王浩这人眼界太高，所以迟迟没有找对象，现在看到叶眉后，也许是他的缘分到了。见叶眉每次组织的活动自己也能沾光，黄明自然不亦乐乎，也时不时的对着王浩开点不大不小的玩笑，王浩此时却没表示出多大的反应，总是以笑声作为回答。他也想该对自己的感情问题有个交代了，所以也就默认了。
明天就回去了!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叶眉和王浩从一家咖啡馆出来后，两人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都不想这么早的回酒店。
在叶眉发出这样的感叹之后，王浩并没有说话，而是充分领略着这座城市带给自己的新鲜和陌生感，欣赏着街边的建筑和各色人群。他是个观察能力很强的人，从对方的话语和口气中听得出此话的真正含义。
这几天，叶眉和他之间就如同一对情侣，总是形影不离。也许回到南京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晚上，街边并没有多少人。因为很冷，所以人们早早的可能都回了家，以感受被窝的温暖。现在的淮北要比南京冷的多。
这里有什么特产?王浩问叶眉。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喜欢带点东西回去，一是出来一次总要带点东西回去犒劳自己的员工，另一个原因是他很喜欢搜集一个地区的特色。这一点上，是王浩一直以来都喜欢做的事情，也成了他出差的一个习惯。
这里的特产你已经有了啊!叶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有了?是什么?
酒啊!哈哈。我们这就产酒啊!叶眉忽然笑出了声，这一声笑也带动着王浩的好心情。
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暧昧的气息，挥之不掉。在这一刻，王浩忽然觉得这几年的感情生涯一直是个空白，几年的荒诞生活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他突然觉得该给自己的心找个家了，他很想让自己一直旅行的身体去找个地方能够停下来。
夜色下的叶眉显的妩媚而又生动，脸上由于寒冷而微微带着点红，凭添了几分美丽。王浩望着对方，安静的说：做我的女朋友吧!
良久，双方都在沉默着。王浩等着对方的回答，而叶眉也似乎想要保持着某种矜持。这句话，叶眉其实已经等了很久，而今天的散步其实是她自己刻意要求的。但是她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她的脸上在此刻比王浩还要平静。两个人都如同走过太多的风雨，而对感情更多的看中实际一样，都过了幻想的年龄的人也许都是这么务实的吧。
似乎她觉得让对方等待的时间已经够了，叶眉轻轻的点了下头。
第二天早上，在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叶眉决定和王浩一起回南京。两个人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在距离上近了很多，叶眉明白，王浩就是自己想要找的男人，而对于王浩的主动表白，她也似乎早有准备。重要的是，叶眉早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对方。
叶眉在淮北市区并没有亲人，她的家在农村，所以一直住在公司员工宿舍里。在事情结束后，叶眉就去了王浩所住的酒店，以准备和他一同回去。
昨晚的告白，王浩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这么多年的感情生活的不稳定使他更想得到沉淀。他对叶眉的表白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他明白自己在生意场上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帮手，这并不是说王浩对于公事和私事之间做的不明朗，而是他深知叶眉这样的女人在现在这样的社会并不好找。虽然如黄明这样的业务经理是和自己一同打拼过来的，他们同样也能帮助自己。但是那毕竟是隔着一层的，而且目前的社会流动性这么大，难不保的是随时走人的可能。另外一个原因是来自婚姻的压力，他毕竟要面对世俗。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不可能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去生活，更多的是要考虑到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和陈峰在一起的时候，王浩是想过以后不会有结婚的打算，因为他知道不可能给女人带来什么幸福，但是陈峰死后，这几年感情生活并没有任何的进展，他也不可能只是依靠目前的风花雪月去过自己的下半生。在这样的思考之后，他才有了那番决定和告白。但是，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对的，是不是真的能去过正常的婚姻生活。他仍然迷茫的很。
上午的十点，经过简单的忙碌之后，王浩办理了退房手续。这次的参观学习，费用全部是有对方承担的，所以他也只是将房卡交到了总台，其他的一概事项就全部交给了厂方处理了。
王浩去停车场将自己的车子取出，拐到酒店门口接上叶眉和黄明，就径直的朝街上开去。
车在等红灯的时候，王浩的手机响了。
号码很陌生，就是淮北市区的号码。他不知道是谁，但是还是熟练的打开手机，客套的接起了电话：你好，那位?
浩哥，我是安俊楠!电话那有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王浩在这几天差不多已经忘了，但是，这一刻，他却有着莫名的惊喜。
怎么?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电话了!王浩的声音充满着轻松和愉悦，他却忽略了对方的号码来源。
我!对方那头传来了吞吞吐吐的声音，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才开口说道：我有困难了，想问你借点钱!
怎么了?王浩并没有表示多大的意外，而是紧跟着问道
我妈住院了，需要一笔钱，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住院，什么病?你要多少?王浩感觉事情的严重性，他立马问道。
我要五万!安俊楠没有说出病情，而是直接道出了数目，不过这一句话像是经过一个世纪一般，经过了很久才说出口。
你在那?王浩问他。
我在淮北呢!
我知道，我问你在那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什么?安俊楠那头楞住了。
我现在也在淮北!
将叶眉和黄明送到汽车站后，王浩就开着车去了淮北市的第一医院。他拒绝了叶眉的帮助，而是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公司的事情毕竟也离不开人。
安俊楠就站在刚才打电话的公用电话亭边等着王浩。半个小时后，王浩就到了。
身处异地看到对方，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安俊楠看起来很憔悴，脸色很黄，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王浩站在对方面前，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告诉对方自己的关切和爱护，他在等对方开口，以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我妈得了子宫癌，现在正住在医院，医院现在开口就要五万，而且还不包括其他的费用。我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想到了你。安俊楠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一样，显的很费劲。王浩明白，如果对方不是真的有困难是不会和自己开口，虽然自己曾经对他说过，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和他说一声，自己一定为对方办。但是，看的出，他一直以为自己说的是客套话，并没有当真。
此时的王浩，想到这一点之后心中有了一些失望，也有些须高兴。失望的是，安俊楠对他并不像自己对对方的感觉一样，也许不遇到困难是不会想到自己的。高兴的是，安俊楠终于有事情求自己了，这也是他表现的最好机会。
他早已经忘了昨晚对叶眉的一番表示，当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特别是在对方遇到困难求助自己的时候，他已经将昨天所考虑的事情全部抛至脑后了。
王浩立马将自己手上的银行卡拿出，去了附近的银行取了五万给了对方。安俊楠要给对方打借条，王浩先是不肯，但是在安俊楠的一再执意下，还是接了下来，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包中。
将医院的费用交清了之后，王浩又跟随安俊楠去看望了他的母亲。
安俊楠的父亲和哥哥安俊桦都陪在医院里，对于王浩的义举，安父深表感谢，这个从来没有出过市区的老人差点就给他跪了下来，以感谢这个从天而降的恩人。
安俊楠和他的哥哥长的都像母亲，不过安俊桦因为长期在农村的原因，所以脸上过早的就看到了岁月的沧桑，他对于弟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感到很欣慰，同时热情的招呼着王浩坐了下来。
王浩客套了一番，同时也表达了祝愿早日康复的愿望。没过多久之后就和安俊楠离开了病房。
医生怎么说?在住院部门前的长椅上坐下之后，王浩就关切的问。
医生说是晚期了，就算是治疗也只能保住三个月的命!说这话的时候，安俊楠脸上带着悲切，眼睛也红了。
王浩跟着一起悲伤，空气中似乎也带着哀伤的味道。
但是不管是多长时间，我都要给我妈治。他老人家太苦了。安俊楠望着前方的小树林，现在上面已经没有多少叶子，显地异常萧条。
安俊楠回忆起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心。
小时候的安俊楠并没有过多少好日子，由于家在农村，加上父辈兄弟太多，所以父母结婚的时候没有多少家当。那个时候，母亲是周围远近闻名的漂亮姑娘，很多人争着去提亲，但是母亲独独看中了帅气的父亲。这样，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婚后，两个人很恩爱，在哥哥出生之后，两个人更是恩爱而甜蜜。不过农村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在安俊楠出生后，家里更是捉襟见肘了。安父就忙着去周边人家帮助盖房做小工，家里就留下母亲一个人维持。她既要忙着地里的活，又要照顾年幼的孩子，所以从早到晚都没办法好好的休息。但是家里因为她的辛劳，所以显的井井有条。
就这样长期的劳累，母亲年轻的时候身体就开始不好起来，总是格三差五的生病，但是因为缺钱的原因，她从来不看，自己吃点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小的时候，安俊楠就是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长大的。父亲很少对他有过关心，所有的教育全部来自于只有小学文化的母亲。安俊楠从小和母亲的感情就好，由于小的时候太过于腼腆，母亲一直将他当做女孩子去抚养，事事都迁就着。但是在学习和做人上，母亲一直是严厉的，同时也用自己的言行影响着安俊楠和哥哥的人生观。可以说，安俊楠的今天完全是母亲给予的。
安俊楠今天和王浩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这些事情是王浩这个从小生活在城市中的人所从来没有听过的，也感受不到的。但是王浩很愿意去听，他对安俊楠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两个人就坐在住院部的院子里，地上积累了一层的落叶，在这样的一个午后，阳光懒洋洋的撒在两个人的身上。
是不是对我有了了解了!安俊楠望着对方，笑了一下，这声笑，却使王浩的心中增加了一丝温暖。虽然王浩明白，这样的笑容对于现在的安俊楠来说可能是短暂的，而且有些无奈。
每个人都有过去的，痛苦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坏事，也可能是动力。王浩说了一番大道理。
所以，我才更要成功!我不能给人看不起!安俊楠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毅然决然。
王浩没接他的话，他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不需要自己去灌输什么思想，他的性格是自己喜欢而又欣赏的。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偏激。
对了，没看到你的女朋友吗?王浩这时候问。
安俊楠的脸色在王浩的问题中迅速的暗淡下来。王浩感觉两个人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以他多年的职业经验和观察，他感觉这件事情似乎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