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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之下,皆是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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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火药桶又被点燃了。先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对以色列发起闪电式袭击,然后是以色列对加沙地带进行报复轰炸。截至当前,已经有2000多名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被夺去生命。在愈演愈烈的战火之下,再看以色列同志电影《泡沫》就显得残酷了。电影中特拉维夫年轻人上街、喊口号、裸体、跳舞,举着反战和族群融合旗帜的身影,被残酷现实映照得有如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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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并不是说《泡沫》不好看或失真。事实上,《泡沫》是以色列同志导演伊藤·福克斯的最佳代表作之一。福克斯虽然是以色列人,却难得的对无解的巴以民族冲突持客观态度。在《水中漫步》中他就描写摩萨德情报员与纳粹后代的男性情谊,大胆指出犹太人过于沉溺于大屠杀的伤痛,结果反转成为巴勒斯坦人的迫害者的现实。而《泡沫》把复杂的民族冲突借由同性主题推至新的高度,在今天重温反而更显悲壮。故事开始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边境。荷枪实弹的以色列军队,按惯例对要入境的巴勒斯坦人做严密检查——这是为了防范层出不穷的恐怖击的必要措施。于是驻守军人诺安(Ohad Knoller饰),亲眼目睹一名孕妇因为被检查耽误时间,不得不当场分娩并产下死胎的悲剧。这个震撼开场和片子中段特拉维夫“真空”的、泡沫般的生活形态看似无关,但实际上却扮演了重要的指示效果:特拉维夫之所以真空,年轻人之所以可以跳舞狂欢,举行反战游行,实际上是倚靠以色列军事力量所构筑的铜牆铁壁。而一旦墙壁被打破,泡沫就会被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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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泡沫》的大部分时间是开心的。巴勒斯坦籍男子艾斯拉(Yousef Joe Sweid饰)和诺安在检查哨一见钟情,于是他到特拉维夫后,与诺安及两个室友同居,过着非法移民的生活。诺安的室友之一是性感而作风大胆的露露,她对性开放,也热心于反战抗议活动。另一位同志室友亚里成天嚷着「不谈政治」,却也是最先看出诺安和艾斯拉跨越种族恋情必定会出问题的人。他们四人一起住,一起参与反战游行,一起喝咖啡,一起醉酒,一起在号称“中东纽约”的现代之都特拉维夫生活。三男一女、异性同性、友谊爱情、微笑眼泪、激情失恋……在繁华缤纷的特拉维夫,他们把国仇家恨、鸿沟界线都远远抛诸脑后。然而国族情结却一直横亘其中,最终引发了一场自杀式恐怖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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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的政治论述与福克斯的反战态度一脉相承,而在男男恋情的铺陈或对以巴冲突的批判上,有着更高的的高度。它的前半段轻快得好像犹太版的《欲望城市》或《六人行》,以通俗剧的方式作出了平易的呈现。看似平凡的爱恋,内里却交织复杂的种族与道德议题。比如片中一段舞台剧《Bent》讲述集中营同志的恋爱故事,让两个人并肩站立「电爱」,运用幽默的方法演绎和延伸了议题性,也让性、爱与政治三者之间的牵扯更加绵密。导演在片中特意安排诺安和艾斯拉小时候几乎同时居住在耶路撒冷、以粗粒子呈现的回忆片段。两人的母亲并肩坐着,看两个小孩子在公园一起玩着,无关种族。小时候玩在一起,长大之后相恋——这是多么美好的戏剧化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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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导演并没有乐观到天真的地步,他在最后的最后植入自杀式炸弹,让这段以巴恋情玉石俱焚,恰恰是基于现实的无解死循环。积怨已深的两个种族,是是非非已是鸡生蛋、蛋生鸡的辩证,同态复仇早已造就双输的回圈。选择倡导非暴力抗争,或站出来“光荣牺牲”,都只在一念之间。因为除了爱,还有因爱而产生的仇恨。最明显的例子,便是艾斯拉决定走下去的不归路。正因为爱人心切,所以才衍生出仇恨。谁都知道,自杀式袭击注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只会冤冤相报无时了……然而,当你处在当中,又能说他错了吗?记得第一次看这片,当画面转黑,字幕逐渐升起时,原本心中毫无激荡,眼眶却突然泛红:“明明都说要和平了,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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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再看,或许可以回答自己了。对露露及和平组织来说,生活虽然有点苦,却还是值得开心的。因此,他们以跳舞和狂欢来对抗战争。就像《与巴席尔跳华尔滋》中,跳华尔滋的士兵也是传达出一种滑稽、古怪的风格,几乎划破充满血腥的空气。
但有时候,光跳舞和狂欢并不能宣洩自己的情感。当你失去挚爱,而且竟是那么不小心地被牺牲,仰天无语的悲愤或可想像。能怎么办呢?除了痛哭之外,还能有什么希望呢?有些人,便选择了一条激进道路,让自己的声音,用炸弹的爆鸣传开,无论有没有人懂。无论如何,只要能做什么,能看见一丝丝光亮,他们都愿意做,哪怕那光亮只能持续一瞬间——就像今天哈马斯的做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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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有一张非常引人注意的海报,四名主角裸体,只在重点部位覆盖象征以/巴国旗颜色的叶片,(注意艾斯拉位置颠倒的象征!)凸显反战与和平的诉求。
反战与和平是普世的价值,与全片强调「真爱无国界」的主旨紧密结合。艾斯拉与诺安,因为各自历史身份的重重阻碍,最后被迫只能「自我毁灭」来寻求出口。现实如泡沫容易幻灭,却也曾经留存过美好一刻。从这个角度看,《泡沫》的男男恋情让人痛彻。爱情本来无分疆界,惟人类自己设下鸿沟。生命如泡沫,爱情如泡沫,真理如泡沫,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泡沫破掉的那一瞬间是否会有答案?无论是同志族群的地位、民族情感以及历史仇恨的冲突,这些复杂的问题根本互相牵连、无法单独看待,也无怪乎导演把这些议题共冶于一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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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也有涉及特拉维夫和艾斯拉的巴勒斯坦家乡对比。我们很明显的看到后者对同志的不友善、不理解,甚至还有艾斯拉的妹夫强迫他改变性向。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两个国家、两种文化被再现为同一时间轴上的两端,在性取向议题上一个进步,一个落后;一个文明,一个野蛮。这也让我们思考:如果巴勒斯坦建国了,没有走向开明和世俗化而是变得如伊朗般,动辄绞死同性恋,这样的国家如何能让我们共情其苦难呢?这样想着,心就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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