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有一瞬间,我开始嘲笑自己的弱小,即使几年后的今天我还是这样,幻想着靠巧合才能做出的美梦,还期待分享自己的经历换取温暖自己的炉火。你不要嘲笑当年的自己,时间最终会拥抱你,你的所有偏执,邪念,不甘,你的嬉笑怒骂,你的爱恨嗔痴狂,终会被它软软地握在手里。
如果你不再爱他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在我拿过宸的练习册时,我又毫无任何预兆地流鼻血了,当我捂着鼻子奔出去时,他茫然而又呆滞地盯着我,而这表情竟让我有种不知所措的心慌。待我清理完毕走回教室后,我用自习课剩下的时间写了张笔记给他,完整的解题过程、绞尽脑汁的解题思路、相关的知识点和题型……也许是对刚刚建立的人际关系的恐慌,也许是对刚才失礼的歉意,下笔时的我竟带着认真到偏执的倔强,可在我看到他接过笔记的惊讶表情时,那种心慌竟变得更加强烈,直到逃离教室,熄灯躺在床上后,这种感觉还是没有一点消减。
完了!完了!他会不会以为我嫌他太笨,还是我在故意显摆什么?
高二时,有几个晚上我换到他的寝室睡觉,聊着聊着便爬上了他的床。那几个安静的夜晚,我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比以往的心慌更加悸动的心跳,更加炽热的体温,还有他的呼吸掠过脖颈时难耐的酥痒。我看着他熟睡时恬静的表情,强忍着继续凑上去的冲动和身下难以抗拒的欲望,在每一个拥抱着他,看他入眠的夜里,我的心无处安放。
直到某天夜里,我在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猛的发现自己的睡衣已全部褪了下来,他的头正枕在我的肩上,更令我窘迫的是,随着他不断抚摸的双手一路向下,我的小腹竟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此刻的我在惊醒之后陷入了长长的空白,却突然明白每次见到他的心慌源于何处,我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在他再一次抚上腰间时,我要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抱得更紧,算是告诉他我的态度。
“你呢?”
“我……是啊”
“那你……那你喜欢我吗?”
宸问我的性取向之前,我们刚刚结束了一个长长的拥吻。黑暗中的我感受到他渐渐紊乱的呼吸拂过我的脸庞,温热的手也攀上了我的脖颈,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即使这样,在结束那个长长的吻后我还是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我的注意力完全分散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室友的呼噜声,窗外的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面前那双在月光下眨动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我本想找点话题来化解眼前的尴尬,可他接下来的问题反而让我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我把问题还给了他,没想到竟这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在不假思索地问了接下来的问题后,我多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样说“是啊”,然后我就能正大光明地抱着他,结束这几个月来每次见到他时的心慌,让我那双在他睡着后不知所措的双手有处安放,让我不再纠结那个夜晚,他的手抚上我的胸口时,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回答我的却是长长的沉默。
等到我们的呼吸都慢慢平稳,等到对面的室友突然翻了身,等到窗外的虫鸣声渐渐稀疏了下来,我还是没有得到期待的结果。而后,他慢慢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我也开始说起了自己从小离异的家庭,精神病的父亲,以及自己因为湿疹十分脆弱的皮肤和时不时就流出来的鼻血……直到窗外微光映入眼帘,我都没有勇气再一次问出那句话,我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我甚至开始责怪自己的冲动,如果没有问出那么唐突的话,就这么模棱两可的过去,结果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点。
后来的我反复肯定,那个吻不过是黑夜里不断膨胀发酵的欲望,他不爱我,他爱的不是我,即使他说他并没有喜欢的人。
但我当时并不明白,我以为他的沉默便是一种应允,我甚至以为那晚朦胧睡着之后,他再一次的轻吻是对我的告白,我们在操场的角落,教学楼的走廊尽头拥抱和热吻,这些难道不是你爱我吗?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情绪,在我看见他与同学走进小树林的凉亭时,嫉妒和难过都会撕扯着我,在我知道那个经常伴他左右的朋友也是圈内人时,那种偏执到疯狂的嫉妒第一次有了井喷的趋势,可每每见到他望向我的双眼时,这一切都变成了满满的自卑。
我时常问自己,我在责怪什么呢?他从没说过爱你,我凭什么要他为我的多情买单?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他生日那天,我将一封长长的信附在一盒巧克力上递到他手中,宣告自己的投降和放弃。
有时,情场失意的我们只是在自己的身上插上无数把刀,然后再把自以为是的伤口赤裸地上演在他的眼前,而这些表演带来的只是对方的厌恶。
“他怎么一天天总缠着我,没完没了的。”
“我们宿舍的人能不能别老去别的寝室里过夜了,就算去也能不能别把他换过来。”
“以后午休的时候记得锁门,省得他上课的时候再来烦我。”
······
这是我们绝交后传入我耳畔的话语,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每个人耳边轻轻吹过,最后在我头上汇聚成一道炸雷,从脑袋直接劈到心里。
可笑的是,这些话始于绝交前的几个月,直到室友不经意间的脱口而出,不然我依旧被埋在鼓里;更可笑的是,他一边说着讨厌我的话,一边还要接受我费尽心思的好意;最可笑的是,这些话竟让大家对他充满了同情。
我本想将自己近乎疯狂的愤怒草草掩饰过去罢了,可身体在面对有关他的一切时都一如既往的诚实。因为不断出血和愈合的血管变得极度脆弱,在愤怒和难过的交替下,出血终于止不住了,我一边哭一边流血的架势连室友都为之恐惧,我不得不提前请假回家,恰好赶上周末做了电烧手术,彻底解决了鼻子出血的问题。但后来,因为干燥又患上鼻炎,对治疗的药物产生的过敏加重了湿疹,一边治疗一边应付学习。生活的挫折转移了宸对我的影响,而我也尽量避免与他接触,见面时佯装成没看见的样子,与同学说说笑笑。
日子便在一天天的刷题中度过,生活好似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回教室的路上,大家刻意让我和宸独处,一路无话,分开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等我回头时,只见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渐行渐远。
宸,对不起,我努力了。
高考后,我们俩便去了不同的大学。
大二那年,他来到我的城市,我带着他逛了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景点,伪满皇宫,长影世纪城,当他睡在我旁边时,我又突然想起了高中时,我脱下鞋蹑手蹑脚躲过宿管,借着摄像头微弱的红光溜进他的寝室,只为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年,我还年轻,只是黑暗里的一个吻,我都以为那是爱情。
如果这都不是爱情的话,那怎样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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