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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小说《离婚前后》权贵强娶明星之后开始翻车

  夏庭晚颤抖着说,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当然不好受。”
  他抬起头,无助地看向苏言,喃喃地说:“苏言,想问你这个问题的念头,真的好突然,明明上一秒还没有的,不知怎么的就问出来了。可是,其实又好像藏在我脑中好久了。温子辰给你口过吗,你干过他吗?你们做过几次?你说得对,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问出来时,自己也觉得好痛苦,可是再痛苦也好,你告诉我吧,我想要你告诉我……”
  苏言看着浑身发抖的夏庭晚,深邃的眼眸里隐约浮起了一丝痛苦。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夏庭晚的脸蛋,随即却又颓然地放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垂下眼睛道:“我和温子辰做过一次。”
  他开了个头,有些纠结地顿了一会儿,随即像是放弃了挣扎似的,慢慢地继续道:“他给我口了一会儿,之后就没有继续——他下面有伤,又好像很怕。模模糊糊的,我想到了你,于是不想做下去。之后也没有别的了。”
  夏庭晚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自己要哭了:“那你也像心疼我一样心疼他吗?”
  “不是。”苏言楞了一下,随即马上摇了摇头:“不是的。”
  他们只做了一次。
  这算是好的答案吗。
  夏庭晚不知道,可是他的确明白,没有可以让他能够接受的答案。
  无论苏言说什么,他都毫无理由地痛到发狂,简直在这一瞬间忍不住用力地恨苏言。
  “苏言,我好难受。”
  夏庭晚开口,他捂住脸,颤颤地说:“我以前总觉得,我是你一个人的小王子。我喜欢和你做爱,我觉得我最可爱的模样,都是给你看的。我不会口,在床上也没什么技巧,可我觉得你也一定认为我是最迷人的,没什么需要比较,也没人能和我比较。你知道吗,那时候、那时候,和你做完之后,第二天走路都觉得自己有种往上飘的感觉,很美好。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我,我会忍不住想,做了五年了,你腻了吗,你会不会觉得我也没那么有魅力,我现在给你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拙,有人可以拿来和我比较了,我、我好难受……苏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泣不成声。
  “庭庭……”苏言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是的,不可能和你比,也没有人能够和你比较。”
  “苏言,那又是为什么呢?你明知道你和别人上床,我何止是不好受。我会有多痛苦、会有多难过,你其实都明白的……你为什么还是要做?”
  夏庭晚终于问出了这个他一直以来都藏在心里,日日夜夜都在心口隐隐作痛的问题。
  他一直在忍,一直在忍。
  忍到这一刻,突然毫无预兆地崩溃了。
  苏言哪怕离开了他,与别人发生了关系,可却仍好像掌管着他全部的情欲。
  他不仅做不到和纪展发生关系,这一两个月来,他甚至连自慰都感到抗拒。
  这何其的不公平。
  他难堪地用手指粗暴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眼睛红红地望着苏言:“我和你结婚那晚,你插进来时和我说,让我永远记着那种感觉——这一生,都只有你能给我。所以我从没想过要和别人亲密,没想过要去知道和别人光着身子在被窝里缠绵的滋味,没想过要让另一个男人进入我的身体。和你离婚之后,我有机会去过另一种人生,真人秀的时候,和纪展也有过一些互动,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像之前说的那样,去找别人,更年轻的、更简单的。”
  苏言听到这里,眸色都似乎微微深了一些。
  可是夏庭晚顾不上了,他攥住苏言的衬衫领口,哽咽着问:“苏言,如果我和别人在一块了呢?如果我和别人上床了呢,你能够容忍吗?”
  苏言的脸色沉了下来,眯起眼睛。
  夜色中,他流露出猫一般充满攻击性的姿态。
  “你和纪展怎么了?”他嗓音沙哑,语速很慢地问。
  夏庭晚身子下意识地颤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危险的气息。
  他就像一只金丝雀,天生对苏言这种猫性的男人感到畏惧。
  可是此时的畏惧之中,却又一种弱小到了极致的愤怒。
  他咬紧嘴唇,直视着苏言,挑衅似的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能够容忍吗?”
  “我不能。”
  苏言猛地挣脱开夏庭晚的双手,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床边时,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言其实长了一张很有分量的脸,鼻梁锋利,下巴高傲地扬起。
  他情绪来时,眼角和唇形都在往上使劲,虽然没用力瞪人,可却让人感觉到他情绪来了就是真的怒了,有种无形凶悍和威慑。
  “过去的事,我没法解释。但是如果你为了报复我去和别人上床,庭庭,你不会开心,我也绝对不能容忍。我没什么话想说了,不早了,你睡吧。”
  苏言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转身就走出了卧室。
  夏庭晚嘴唇兀自在颤抖着。
  哪怕是苏言先决定与别人发生关系,这个男人却依然对他保持着绝对的、不能容许有一丝挑衅的占有欲。
  哪怕之前也曾经对他说过让他去找更年轻简单的男人,可是那都并不是苏言的真实想法。
  这个时候的苏言才是真实的。
  霸道的根本不讲道理。
  夏庭晚呆坐在床上,满心的酸涩让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小时候,他躲在自己的床上读《海的女儿》,每次看到结尾都会揪心起来——
  小人鱼为了和王子在一起毅然喝下巫婆的药,拥有了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可是每走一步,她都会像走在刀尖上一样。
  那个故事总让他感到难过。
  因为小人鱼要经受的,并不是只有一次剧痛。
  而是伴随着前行的每一步、每一步,始终嵌在她命运之中,绵延不绝的疼。
  这段时间他时常想起这个故事。
  苏言和温子辰的事就像是一根长长的钉子钻进了他的心脏里——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是却要他狠狠地疼。
  呼吸时会疼,走动时会疼,用这颗心巴巴地想念苏言时,也会疼。
  夏庭晚捂住脸,蜷缩进被窝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
  他太想要苏言了。
  以至于就像是故事里的小人鱼一样,哪怕走一步疼一步,也要咬紧牙跑向苏言。
  对一个人的渴望到了极致,分不清究竟是卑微还是痴勇。
  他一直不敢问,怕苏言不想说,但更多的,是怕自己难以承受。
  一直忍到确认了苏言对他还有着爱意的时候,才终于说出了口。
  他只是想让苏言告诉他,究竟为什么。
  他只是想让苏言瞧瞧他的伤口,抱住他,亲亲他。
  可难道连这样,都只是奢望吗。
  夏庭晚无声地流着眼泪,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也或许是两个小时,他甚至连看一眼时间的力气都没有。
  他嘴里发苦,泪水都凝结在脸上,涩涩得难受。
  苏言没有回来,房间里也没有开灯。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张雪乔生他的气时,会把他关在门外漆黑冰冷的楼道里,无论他怎么哭喊,都不会开门。
  他蜷缩在墙角,就像现在一样。
  那时候的他不知为何一直确信在楼道的转角处,潜伏着有一个吃人的怪物,一步步地向他走进。
  他会瑟瑟发抖地闭上眼睛,数上一百个数,然后睁开眼睛。
  每次睁开眼睛前,他都以为能突然之间看到家门打开,里面是温暖的灯光。
  一次没有,就再一次,再一次。
  他不断地哭着睁开眼睛,可是,门一次都没有打开。
  夏庭晚想着想着,有些痴痴地闭上了眼睛。
  1,2,3,4……
  他悄悄在心里数着。
  他一直数,一直数, 或许是内心也觉得惶恐,他越数越慢。
  87,88,……
  快要数到九十了,他落寞地想,或许,没人会来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卧室的门砰得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忽然之间,他感到被子被猛地掀了起来,伴随着一股冷冽香水味,他已经被抱在了熟悉的怀里。
  苏言抱着他。
  抱得是那样的紧,抱得他胸口都疼了起来,就像是想要把他生生按进自己的胸膛里。
  “对不起。”苏言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听起来几乎是支离破碎的,他一遍遍地亲着夏庭晚的耳朵道歉:“对不起,我的宝贝。对不起,我伤到你了,我知道,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你是这世界上我最珍视的宝贝,没人能和你相比。”
  “我太痛苦了,庭庭,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和你离婚之后——那种痛苦,那种痛苦快要把我撕碎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极致的痛苦。我不知道怎么捱过去,每一天都像是行尸走肉,我吃不下、也喝不下,我太绝望了,我不能再拥有你了,可是我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我只是想挣扎一下,温子辰说他可以陪着我,都会过去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是想听到那句话,‘都会过去的’,我只是想度过去。”
  ——
  夏庭晚反手抱住了苏言。
  苏言搂着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请你原谅我。”
  他无法回答,却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了声,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下来,干脆就擦在苏言的衬衫上。
  苏言把狼狈的小兽一样的他压在身子底下,双手捧起他的脸蛋,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夏庭晚睁大眼睛抬头看着苏言。
  点在额头轻柔的亲吻,让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小。
  仿佛在这个男人深沉的眼里,他仍还只是个小男孩。
  或许,他永远都是。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一夜雨下个不停,苏言第一次没回书房的联通卧室,而是和他睡在了一起。
  夏庭晚窝在苏言的怀里,他把之前垫着右脚的抱枕给踹到了床下,然后像以前一样把腿搭在苏言的身上。
  苏言摩挲着他的背脊,慢慢地说:“庭庭,你知道‘猫老食子’的故事吗?”
  夏庭晚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
  “是说,猫年纪大了再生小猫时,会在分娩之后把小猫吃掉。”
  苏言抚摸着夏庭晚的发丝,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可是却好像又投在了很遥远的地方:“这是小时候妈妈告诉我的。其实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妈说——猫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老了之后,自知没有办法再照顾小猫,所以干脆就吃掉小猫。就像母猫的巢穴如果被打扰,如果她不能转移或者保护幼崽时,也会选择吃掉小猫。我妈告诉我,这是老猫对小猫徒劳的保护,爱太浓烈,受挫时便想要毁灭。”
  苏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说:“我妈抑郁症住院之前,曾经想要带着我一起自杀。”
  夏庭晚猛地抬起头。
  夜色中,苏言的神情很平静。
  “那也是一个雨夜,就像今晚一样。我妈穿着真丝的白睡衣,她那时候每天吃药,很瘦很瘦,已经没有以前美丽了。她牵着我的手往阁楼上走,我现在还记得,她的手好凉。她一直牵着我站到阳台边,然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她跟我说——爸爸变坏了,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了。所以她要带我去很美好的地方,没有痛苦的地方。那夜的雨很大很大,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我们的脸上,我实在是吓坏了,所以到了快要发生的那一刻,我用尽全力推开了她,然后跑下楼找到了我爸。我爸大发雷霆,很快的,我妈就被送进医院了,再也没有回家。”
  “有一段时间我都失魂落魄,我的妈妈想要带着我死,这件事让我感到恐惧,可是我仍然很想她,真的,我很想她。”
  夏庭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看着苏言。
  “庭庭,你说,”
  苏言忽然低头,轻轻地问:“我妈她爱我吗?哪怕……她做了那件事。”
  夏庭晚忍不住用力点了点头:“她爱的。她一定是爱你的。”
  苏言垂下眼帘,他脸上泛起浅浅的笑意,像个小孩一样腼腆,又带着一点欣慰:“我想也是吧。”
  “后来我总想到猫老食子的故事。我妈那几年身体不好,精神状态更差,她一直在吃药,可还是时常歇斯底里,每一天,她都在艰难度日。我刚会走路时,我妈说希望整个世界都能善待我,可是那样状态的她却再也不能守护我了,她一定很痛苦吧,所以——想要带着我一起走。其实她只是怕我过得不快乐,对吧?”
  “是的。”
  夏庭晚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拥抱着苏言,小声说:“她病了,所以她以为那样是在保护你,就像老猫一样——徒劳的保护。可是那并不影响她心底对你的爱意,因为爱你,所以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哪怕直到幽冥。就像咱们一起看的《奇谈》一样。苏言,你妈妈是爱你的。”
  “嗯。”苏言应了一声:“我知道。”
  他抚摸着夏庭晚的手臂,低声说:“这段时间,我渐渐更能理解我妈了,甚至有时候我想,我骨子里是有些像我妈的。想要守护我爱的人,可是一旦受挫,我就无法承受。人的一生,其实有好多好多无奈。无能为力的时候,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感觉到自己的虚弱,会觉得很痛苦,很绝望。想通了这些,我不再怕她了,我很想她。庭庭。”
  夏庭晚鼻子一酸,抱着苏言的脖子,把男人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们俩的心跳声,交叠在了一起。
  他心疼苏言,疼得像是心被用力攥紧。
  其实这段时间,在反省着自己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很多。
  人是渴望爱意的动物。
  如果没有爱,便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对于爱的第一次接收、第一次摸索、第一次反馈的整个学习过程,都发生在小小的家里。
  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失去了对于爱的体会,此后的一生,都会受到影响。
  很失落,很愤怒,觉得无关紧要的自己很可怜,也觉得世界很可憎。
  就像过去的他。
  可偏偏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
  有的人很富有,被浓浓地爱过的人有着特别的幸福气质。
  哪怕长相平平,成就普普通通,也一眼看上去有种蓬勃的自信和昂扬。
  可另外的人就很贫穷,贫穷使他们脆弱,想要抓住一切。
  苏言和他,都不是富有的人。
  哪怕儿时的家已经离他们远去。
  他们长大了,他们已经是二十多、三十多的男人了,却还是为那种贫穷感到恐惧。
  他只是想告诉苏言,不要怀疑,那样的爱,哪怕是病态的、有一瞬间是狰狞的。
  ——可也是爱啊。
  抓住它吧,相信它吧。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他自己,也会想要做同样的选择。
  如果没有很多很多,就一点点,从前那个家崩塌时的废墟里,哪怕只找出一点点零星的爱意,也感到满足。
  想要被爱。
  因为,不被爱的话,好孤独,好孤独。

第二十六章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是曼妙又有些奇特的。
  夏庭晚感觉得到,自己和苏言正在重新相爱,过程的确缓慢。
  可却也正是因为缓慢,那种温故知新的甜蜜又被绵延得越发隽永起来。
  苏言去和尹宁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一次,尹宁至今仍没办法太接受不能再和温子辰在一块的事实。
  苏言按照夏庭晚的意思,非常明确坚定地告诉尹宁,这次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推了夏庭晚在惩罚他,只是希望他做出自己想要的抉择。
  只要他想,他仍然可以住在香山。
  尹宁还没法作出决定。
  苏言考虑了一下,着手安排了新的护工和司机,让尹宁暂时住在离香山不远的私人住宅,只要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其他的一切照旧。
  苏言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差,但是时不时要待在书房里谈事情,或许是有些忙的缘故,他时常显得很疲惫。
  但苏言不再回书房住了。
  他俩很自然地睡在了一块儿。
  夏庭晚和苏言临睡前经常缩在被窝里看电影,从恐怖片看到剧情片,甚至是乐滋滋地看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一直是他们都最喜欢的动画片,每次1998电影院重放,他们都会一起去看。
  他们还一起重温了李安的《色戒》。
  夏庭晚又想起了第一次看时心里浮起的那个问题,忍不住问苏言:“你觉得,易先生到底爱没爱过王佳芝?”
  苏言转过头:“原著小说里的确没有什么爱。但是电影的话,我想是有爱的。让王佳芝用枕头蒙住他的眼睛做爱的时候,听王佳芝唱《天涯歌女》的时候,都是爱的。大概……李安还是比张爱玲要温柔,他不忍心让王佳芝为了不存在的爱情而死。”
  他高挺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苏言有点轻微的近视,所以要认真看东西时会带上眼镜,像个考究的先生似的。
  夏庭晚听他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回答着,莫名地感到很有种安全感。
  他依偎进苏言的怀里,抬手把苏言的眼睛给摘了轻轻扔到一边。
  苏言笑了笑,用床头的控制开关把灯关了,然后也搂着夏庭晚钻进了被窝里。
  夏庭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树袋熊挂在苏言宽敞的怀里,和苏言依偎着入睡时,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的时候。
  他们始终没有像以前一样做爱。
  夏庭晚说不清到底是他内心仍有点介意,还是苏言在担心他介意。
  他们在这方面有种奇妙的默契,或许都是在悄悄地等着彼此痊愈。
  但是那种等待,倒也并不伤人。
  夏庭晚的脚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渐渐能用脚尖点着地勉强走路,但是苏言不想让他过多地用力影响恢复,所以准备了一台智能轮椅。
  夏庭晚刚开始觉得坐轮椅有点别扭,可是一用上了马上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他的轮椅不需要别人手推,自己就可以用手随意操控,还没有什么噪音。三楼尾端的大露台一侧有电梯,但是只能通往苏宅的院子里,夏庭晚这回可以自由地在三楼的和大院子里上上下下。
  容姨每天变着花样地喂胖他,除了早中午三餐,每天下午还要给他做甜品。
  夏庭晚最喜欢吃容姨做的蓝莓山药泥,每天都抱着一碗吃得懒洋洋地然后躺坐在院子里的阳伞下。
  秋天了,玫瑰花无可避免地枯萎了。
  可是院子里的梧桐树却到了可以独自闪耀的季节,有风刮过时,叶片扑簌簌地飘落下来。
  苏宅是很美的。
  夕阳西斜,温柔的暮色洒在车道上,点点的金光像是从幻梦里照进人间的光芒。
  夏庭晚仰起头,他忽然想起苏言说过——他在苏言眼里,比秋天的落叶、夏天的蝉鸣、雪夜里的月光加起来还要美。
  他忍不住有些傻乎乎地笑了。
  伸手握住一片金色的梧桐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手中《寻》的剧本里。
  苏言回来时,正好见夏庭晚在院子里等他,像是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似的。
  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宝格丽羊绒围巾解下来,给夏庭晚仔细地围好。
  “苏言,明天纪展想来看我,可以的吧。”
  夏庭晚很自然地张开手臂等苏言抱他。
  他虽然有代步工具,但是苏言在的时候,轮椅就显得很多余。
  苏言低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朋友,当然随时都能来。”
  夏庭晚忍不住想偷笑,他当然知道苏言就是很喜欢吃纪展的醋。
  可是苏言无论何时心里怎么想的,都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得体淡定,更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有些两人之间的小心思,相处久了之后,就不觉得难猜,只觉得很可爱。
  “师兄也要来。反正他们都要来看望我,我想干脆一起吧。”
  夏庭晚窝在苏言怀里想着客人的事:“纪展是第一次来咱们家,而且老师不在,师兄就一个人在H市,都要好好招待。”
  “好。”苏言听他认真地嘀咕,忍不住笑了笑:“陆相南倒的确好久没来了。”
  “嗯,”夏庭晚想了想,抬头问道:“苏言,你说我让容婶明天安排在院子里吃烤肉好不好?”
  “好。”苏言又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摸了摸夏庭晚的脸蛋:“脚也差不多了,不怕吃海鲜了吧?”
  夏庭晚眼睛瞬间亮了,使劲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叫人送几箱大闸蟹过来。”苏言低声说:“还有生蚝和鲍鱼扇贝什么的,我记得陆相南也爱吃海鲜。既然你做东,不能怠慢了。”
  ——
  纪展和陆相南的拜访还是让夏庭晚挺期待的,他一个人养伤的日子,虽然很惬意,但苏言不在时,偶尔也有点无聊。
  苏宅突然的热闹让他感到很雀跃,第二天夏庭晚竟然破天荒地起得和苏言一样早。
  夏庭晚现在已经能用脚尖点着站立,所以苏言把他抱到洗手间之后,两个人就并排站着用电动牙刷刷牙。因为他们作息差很多,所以这场面哪怕是在过去那段婚姻中都很少见。
  夏庭晚一边刷,一边侧眼偷看苏言。
  清晨的阳光从天窗洒下来一抹,仿佛把苏言深邃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竟然感到有种奇异的怦然心动。
  洗完脸之后,夏庭晚忽然拉住苏言的手:“苏言,我帮你刮胡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自己觉得耳朵好像红了。
  他其实特别喜欢和苏言黏黏糊糊地缠在一块儿,做点外人看起来很腻歪的事。
  但是他的脸皮薄,撒娇起来也带着一点奶猫似的张牙舞爪劲儿,苏言如果拒绝他,他就要挠人。
  苏言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他,脸上还留着些水珠,迟疑了一会儿。
  夏庭晚等得脸都发烫了,干脆不等苏言回答,一把就抢过苏言手里的剃须刀,有点虚张声势地摆出不容反驳的样子:“你过来。”
  苏言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走过去把夏庭晚一把抱了起来。
  他把夏庭晚的身子放在一旁的皮椅上:“你坐着,站久了脚会不舒服。”
  夏庭晚这才知道苏言不是拒绝的意思,他看着苏言在他面前很听话地蹲了下来。
  脸不由有点红,他伸手把苏言的下巴抬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有点像陆相南家里那只大型的缅因猫兰兰,毛色漂亮,神情也总是很威严,可是在他面前内里其实非常温顺。
  夏庭晚把身子前倾扶着苏言的脸孔,打开剃须刀的开关,细致地沿着苏言清晰的下颌线往前推。
  苏言也很听话地看着他,阳光洒在浅灰色的瞳孔里,温柔又专注。
  剃须刀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响,掩盖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伸长手从台子上把须后水拿下来,摇晃一下打开瓶盖,他把液体倒在掌心,然后轻轻地拍在苏言的脸颊和下巴上。
  薄荷味冷香一下子飘散出来。
  那正是他熟悉的、苏言过去在早晨把他吻醒时的味道。
  夏庭晚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苏言的额头。
  “苏言,你真帅。”他认真地说。
  苏言看着他慢慢地笑了。
  唇角微微翘起,眼神也随即神采奕奕地亮了起来。
  夏庭晚在那一刻忽然想,以前他认为自己是苏言一辈子的小王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妄为。
  离婚之后,他又怀疑地推翻了过去的一切。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在苏言面前那样任性骄纵的资格了。
  可是这段时间,他渐渐成长了许多,才知道那样的悲观其实也是不正确的。
  其实他没有变,他仍然是被苏言捧在手心里爱护着的。
  只是他更加明白了自己——
  原来苏言也是他的王子。
  ……
  陆相南下午就来了。
  他还是很有范儿地在脑后扎着小辫子,上身套着一件绒绒的米色毛衣,胸口图案赫然是粉色的小猪佩奇。这和他的外貌气质过于矛盾,以至于有了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其实相较于夏庭晚爱美的孔雀性子,陆相南就好像对衣着打扮随意得多,他息影之前就经常被媒体拍到私下穿着人字拖,T恤上沾着油彩的样子去吃夜宵。
  所以这会儿夏庭晚虽然觉得有点好笑,却也不意外。
  陆相南先俯下身关切地看了看夏庭晚的脚,他看得出夏庭晚气色不错,笑着调侃了一句:“怎么样,婚后同居的日子还算得上滋润?”
  夏庭晚听他说“婚后同居”这个词,脸不由稍稍红了一下。苏言倒是神情一切如常。
  陆相南随即站起身和苏言打招呼:“苏言,你呢,怎么样?许哲人在外地,但是特别担心小师弟的伤,所以我就来看看你们,反正咱们也好久没聚了,对吧。”
  陆相南和许哲和苏言也认识很多年了,而且他个性直接,和苏言倒也不会有什么太客套的。
  “是,我和你也有快一年没见了,吃顿饭挺好。”苏言笑了笑:“庭晚在我这儿——你们放心。”
  陆相南倒是一点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很快就把夏庭晚单独带到房里,让他试着演一段《寻》中徐荣给顾非画画的短戏。
  夏庭晚之前也知道陆相南来肯定是要来考察考察自己的,他也的确做好了准备,只是太久没认真演戏,他也是有点紧张。
  陆相南当然也没要他真的脱光了演裸戏,只是叫他躺在床上像顾非做人体模特一样摆好姿势,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着台本和夏庭晚对台词,当然说是对台词,可是其实真正出声的台词都是徐荣的。
  顾非这边的戏份难度也正在于此,他是被画的人,因此最大规模的动作也就是撑起身体,所有的感情表演全部都在眼神、表情和微动作里。
  这段五六分钟的戏对过了之后,陆相南的神情却很显然并不太满意。
  陆相南把剧本合上了说:“及格线也还过得去,但是说实话,不太惊艳。”
  夏庭晚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在戏的方面一直都是很严厉的,可是他的确也自己努力琢磨了挺久,乍一听这个评语,一时之间不由感到无比的失落。
  “我知道这只是你初步琢磨出来的戏,也没调过,距离成品还远得很,有瑕疵是正常的,但是对顾非这个人物、这场戏,我还得和你聊聊。”
  陆相南把身子向前倾,认真地说道:“你演得太规矩、太正经了,没有这场戏最精髓的感觉……欲念。”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随即道:“你一定要明白,顾非这个人物是非常勇敢的,他对徐荣的欲望是早于徐荣对他产生欲望的,他是自知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们关系的第一个阶段,他甚至是诱导徐荣一步步对他产生欲望的天生猎手,有意识的,也或许是无意识的。你想想,之前那些次他偷看徐荣画画,在徐荣身边转悠,甚至在天台上偷偷把脸埋在徐荣换洗的衣服里被发现……被发现之后,他是惊慌的、可随即看徐荣的反应不是绝对的抗拒,他却又更坚定和窃喜了,这是一个很强大的、有内驱动力的人物,你一定要把这一点嚼透了。”
  夏庭晚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有些难受,其实这些他也都想到了,他知道顾非是比徐荣更强大和主动的人物,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把这一层表现出来。
  “再说到这一场戏,这一场戏,虽说表面上只是徐荣画顾非,可是这实际上就是一场精神上的床戏,这才是你要演出来的本质——你觉得你演出来了吗?”
  陆相南见夏庭晚不说话,又翻开剧本,很干脆地念道:“徐荣说,他人体画画得不多,尤其更没怎么画过男人的,因为总觉得……徐荣说到这儿,悄悄咽了口唾沫。顾非一直看着徐荣的眼睛,徐荣垂下眼画画他在看,徐荣再抬起头,他还在看,见徐荣的眼神开始发飘,他的肩膀向徐荣稍稍前倾了一些,伸出手把碍眼的碎发撩到了耳后,又把手掌搭回了赤裸着的大腿上。”
  “庭晚,这一段戏,徐荣在顾左右而言他。但顾非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很清晰的情欲在流动。他在暗示着徐荣他的渴望——想要靠近、想要两个人的肉体纠缠在一起,他把肩膀向徐荣前倾,这是一个很亲近的姿势,把刘海撩到耳后,再把手放到大腿上,这是很丰富的肢体语言,是进攻的信号。但是必须要你的神情和眼神跟得上,才能演出令人回味无穷的精神张力和高级的情色感。你刚刚的眼睛看向我时,眼神里有没有这种若有似无的性感?”
  夏庭晚低下头,他无法辩驳,只能承认:“没有。”
  陆相南又把台本放下了,他问道:“你是完全意识不到应该这样演呢?还是演不太出来?”
  夏庭晚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是我没演好,我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演,但是……演不出来。”
  陆相南也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忽然问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庭晚,最近有和苏言做爱吗?”
  夏庭晚不知所措地开合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没、没有。”
  他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脚崴伤了,一受力就很疼,本来也不方便的。”
  “你把我当纯情小孩呢。”陆相南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都在一块五年了,只要想满足情欲,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还只有插入这一个办法吗?”
  他说到这儿眯起眼睛,又问了一句:“那你有多久没做过了?”
  夏庭晚感到有种羞耻在内心蔓延着,他的四肢都微微发麻,有点自暴自弃地小声说:“上一次做爱,是离婚前一个多月了。”
  “难怪。”
  陆相南好看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木了、钝了,所以你演不出来。”
  ——
  陆相南走到床头柜边拿了一根夏庭晚的万宝路,点燃了之后很平静地说:“我不是为难你,我知道你们的感情还在恢复期。但是你和我都是体验派的演员——你是明白的,我们不是全靠技巧来表演,而是要从自己有限的生命体验中,去抽取足够的养分来表现人物情感。”
  “你和苏言好几个月没亲热过了,你注意,我并不是说就一定要是插入这种形式的做爱,其实只要是爱欲的亲昵和抚摸都可以。现在的情况是,你对两个肉体之间最本能的那种你进我退的信号,已经陌生起来了,这必然会影响到你对这种戏份的表现力,所以……你要不自己考虑看看怎么办吧。许哲过几个星期也回来了,希望你到时候拿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好的,”夏庭晚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师兄。”
  夏庭晚知道陆相南说得都是对的。
  陆相南跟了许哲十多年,对于人物和剧本的理解其实都无限接近许哲本人。
  其实他也隐约能感觉到对顾非这段戏的把握的确力不从心,只是要承认自己半年了都一点性生活也没有,甚至于到了对炙热的肉欲都缺乏感悟的境地,实在是感到有点难堪。
  陆相南不谈戏的时候人就像猫一样放松下来,和夏庭晚一起躺靠在前厅的沙发上看综艺节目。
  苏言在楼上忙工作,容姨他们则在院子里摆好烤架。
  随着日头慵懒地下沉,房间里的时光走得也好似比平日要慢了些。
  到了傍晚快开饭的时候,纪展终于来了。
  他一看就是完全不畏寒的人,在深秋的时节仍穿着招牌式的紧身白背心,外面潇洒地罩了一件军绿色外套,脖颈上一串豹头黑色Choker,搭配着凌厉的五官更有种神秘的性感。
  纪展在苏宅的院子里见到夏庭晚时很开心,他挥了挥手,刚一凑过来,就好奇地在夏庭晚的轮椅操作台上随意点了几下。
  “喂——!”夏庭晚猝不及防,轮椅也被纪展乱七八糟地按得转了个圈。
  “哈哈哈,”纪展坏笑了一下:“你哪里搞来的高科技坐骑,我也想拥有啊。”
  夏庭晚看他那副得逞的模样,又气又想笑。
  其实刚认识纪展的时候,还以为这个男人是有多酷呢,可是熟悉下来,才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很天真很直率的大男孩。
  “人来齐了,可以开饭了吧。”
  就在这时,陆相南也从前廊走到了院子里。
  他伸了个懒腰,胸口小猪佩奇的图案也随着他的动作摇头晃脑起来。
  纪展转头一见是陆相南,脸竟然刷地有些泛红:“陆、陆先生……你好。”
  夏庭晚吃惊地偷看了一眼纪展,他几乎很少听到纪展这么磕磕巴巴的说话。
  “你好啊。”陆相南很懒散地打了个招呼,但却并没太多看纪展,直接就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纪展把夏庭晚的轮椅推到烤肉架旁,悄悄和夏庭晚说:“你没和我说,来的朋友是陆相南啊。”
  夏庭晚挑了挑眉毛:“怎么啦,我说是我的师兄啊。”
  纪展装作在查看食材的模样,耳朵有点红红的说:“没什么,就……我是他的影迷,岁月三部曲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每一部都看了几十遍。”
  夏庭晚忍不住偷笑了起来,陆相南的岁月三部曲都是好多年前的电影了,这样算的话,陆相南在辉煌期时,纪展应该还是十几岁的小屁孩,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小男粉了。
  或许全天下的男人,无论平时多么不可一世,遇到少年时期的男神或是女神时,都是一样的羞涩,纪展坐在陆相南身边之后,局促得像是个三岁的小男孩,连眼神都不敢忘陆相南那里瞟一眼。
  容姨准备的烧烤食材很丰富,还自己调制了烧烤酱。
  牛肉还有小羊排都是最新鲜的,还冒着鲜淋淋的血色,一看就肉质鲜嫩。
  夏庭晚爱吃的牛舌和牛筋当然准备了不少,还有玉米、土豆、培根金针菇这些必备的烤料。
  二十多只生蚝嵌在放在冷盘里的冰堆上,赤黄色的柠檬切片摆在一侧,随时都可以自己挤着吃。
  苏言忙完工作下来时,晚餐终于正式开始了。
  今天很少见的没有下雨,伴着飒爽的夜风,一块块肉排被刷上一层酱料平铺在铁盘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容姨给每人倒了一大杯苏打水,还有一杯金黄色的香槟。
  纪展凝神一看杯底,赫然是一整只饱满的生蚝被浸泡在酒液之中,他忍不住期待地道:“哇,带劲,这个我在国外的生蚝吧吃过一次,真的很爽。”
  夏庭晚一看也不由有些激动,他还真的没吃过这种花样,馋得不行,看了好几眼酒杯,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苏言:“苏言,你说……我今晚就喝这一小杯香槟,行不行?”
  其实苏言从来没要求过他什么,戒酒的事的确是他自己想的,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忍不住就想要寻求苏言的支持,仿佛这样自己喝这杯香槟才有了正当性。
  “喝吧,没事。”
  苏言说完也看向纪展和陆相南,笑了一下说:“大闸蟹现在蒸上,大家记得留点肚子。家里还有葡萄酒和伏特加,我家大厨会调的鸡尾酒不多,但是他拿手的长岛冰茶倒还不错,想喝什么就吩咐一下容姨,别客气——开车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派人送你们回。纪先生,听庭庭说你爱吃牛肉,我派人空运了日本的神户牛过来,你多尝尝。”
  苏言对于人际关系的界限把握得极为精妙。
  他虽然和陆相南更熟,也为陆相南准备了陆相南最爱吃的螃蟹和生蚝,可是却并不需要说起,这是因为关系到了,双方心领神会,提一个字都显得多余。
  但他和纪展才见第二面,却要多说些话显示亲近。
  他为纪展额外准备牛肉,也特意言明是夏庭晚吩咐,既让纪展觉得夏庭晚上心,也无比自然地让纪展感觉到作为主人的重视。
  他待人接物从来都这样得体周到。
  只要他想,任何对象都会感到如沐春风。
  “啊,气派。”纪展哈哈笑了一下,他冲苏言举了举杯,一点也没什么见外的样子:“我为了来吃这一顿烤肉大餐都饿了一天了,绝对不会客气的。”
  秋风飒飒,可却并不过分凛冽,温度也舒服。
  在这样的夜色中吃饭喝酒,实在是很享受的事。
  烤肉吃到中下场的时候,蒸好的大闸蟹也端了上来。
  秋日时节的蟹是最饱满的,几只母蟹的蟹腹都被澄金色的蟹黄撑得鼓了起来,一看就让人垂涎三尺。
  纪展爱吃肉,嫌海鲜吃起来太麻烦,就干脆没碰大闸蟹。
  倒是夏庭晚早就憋着想要吃了,这个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可是却一边又悄悄瞟苏言。
  苏言当然心领神会。
  他也没说什么,把衬衫袖口往上拉了一下,然后从一旁的蟹八件里拿起了蟹钳,专心地帮夏庭晚拆螃蟹肉。
  他很仔细,连细小的蟹腿也用小蟹剪剥出来完整一条嫩肉放到夏庭晚的盘子里。
  夏庭晚望着苏言一下子就弯起了嘴角。
  他喝了一杯多香槟,又吃了七八只生蚝,脸上已经泛起了微醺的浅红,这样笑起来的样子便格外甜。
  陆相南指间夹着烟问夏庭晚:“把你懒得,你都有多久没自己剥过螃蟹了?”
  苏言听到后笑了一下,但却没忘了注意到陆相南的酒杯快见了底,温和地抬头问了一句:“相南,再来点香槟?”
  陆相南摇了摇头:“不喝了。”
  倒是纪展颇感兴趣地插嘴道:“夏庭晚一直这么作威作福的吗?”
  “是啊。”陆相南眯着眼睛看向纪展:“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厉害得很,苏言要是一不听他的,他就闹脾气。但是呢,一旦过头了把苏言搞得脸色不好看了,他下一秒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简直进退如风。”
  “哈哈哈哈。”纪展被逗得不行:“夏庭晚,你这种操作,是不是称得上顺风狂如狼,逆风怂如狗。”
  夏庭晚不好意思回答,就一个劲儿红着脸低头喝酒不做声。
  其实好像自从他和苏言在一起之后,吃小龙虾和螃蟹就再也没自己动过手了。
  以前他们两个和许哲和陆相南一起去海边吃海鲜,苏言自己不太爱吃这些东西,就一边和许哲聊天,。一边认真给夏庭晚剥肉吃。
  陆相南那次就笑着说过,许哲在家也愿意,只是在外面就绝对不肯。好在他也不太在乎,他自己吃螃蟹也没那么精细,蟹腿都自己用牙齿咬。
  许哲是个很爱护自己面子的男人,所以做导演时也好几年不愿意公开和陆相南的关系,那种性格倒也贯彻到了生活的每一个层面。
  但苏言虽然身份非同一般,却好像从来不太在乎私下还是在外,也不在乎外人面前的身段高低。
  朋友聚餐时,也可以一边保持着恒泰总裁的风度去社交,一边对待他时也一如在家一样疼爱。
  夏庭晚吃了苏言用勺子挖给他的满满一口蟹黄,在夜风里回起那些过去,觉得又遥远,却又带着一点温暖。
  在这样的秋夜里,和几个朋友一起聊些稀松平常的家常互相调侃,很松弛、也很懒散——
  就好像他和苏言一直都在一起,也会永远继续下去那样。
  浅浅淡淡的美好。
  ……
  到了深夜里,苏言派司机送了陆相南和纪展回去,然后自己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上的琐事。
  夏庭晚回房洗了个澡之后,把发丝也吹得软软的,把主卧的灯调得很暗,然后自己只罩了一件睡袍就躺在被窝里等苏言。
  他当然是在企图不轨。
  其实哪怕陆相南不和他说那些话,不为了《寻》的那出戏,他也真的很想苏言。
  只是两人之间因为上次的事,还是有些怯懦地迟疑着。
  可是今晚的氛围和感觉,都实在是太美好了。
  喝酒浅醉的感觉,让他感觉很轻。
  他像一朵云飘在半空中,浑身都是湿湿的情欲,等待让他燥热得想要下雨。
  苏言没有忙太久,很快就回来了。
  他刚一掀开被子躺进来,夏庭晚就很灵活地一下子就侧身钻了过去,把脸蛋贴在了苏言宽敞的胸口。
  “还醒着?”苏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问:“刚看你都醉了,以为你很快就会睡着了。”
  “等你呢。”夏庭晚声音软软的,眼神也湿漉漉地望着苏言。
  感情到了他们这种熟稔的程度,对对方释放的每一个微小的信号都是了如指掌的。
  苏言显然也察觉到了。
  他迟疑了一下,可过了几秒后还是抱住了夏庭晚:“怎么了?”
  夏庭晚的手慢慢下移环住苏言的腰,小声说:“今天给师兄看我准备的《寻》,结果他不满意。顾非本来是很撩人的,可是那出戏,我演得很没劲。他说我演不出肉欲——那方面木了,钝了。”
  他虽然的确是有意图,可是提起陆相南和他说的话,也是真的委屈。
  戏也就不说了,还想到自己半年都没性生活,讲着讲着,连鼻尖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像是只可怜的小鹿。
  “你木了?怎么可能。”
  苏言听着似乎是笑了,他的声线很低沉,伸手把夏庭晚的下巴挑了起来:“你不是天生的小司机吗?”
  夏庭晚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是吗?”
  苏言搂着夏庭晚身体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嗯。你是我见过的最色的小家伙。”
  夏庭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开心,他忍不住问:“就因为那时候我找你看GV吗?”
  “你不记得你还干嘛了?”苏言低声说。
  “我记得。”夏庭晚傻乎乎地笑了,他用牙尖咬了一口苏言的耳垂:“我还缠着你要看你下面多大。”
  苏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没再开口说什么。
  夏庭晚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他仰起脸看着苏言,男人的眸色变得深沉而且危险。
  他有些紧张,却又奇异地感到刺激。
  手指颤抖地解开了睡袍,他里面什么也没穿,全部袒露在苏言面前。
  他感到自己的脸很烫,酒精在他的大脑里进行着神奇的催化。
  他的理智变得迟钝,可是另一部分的感官却异常的敏感。
  主卧的灯光很昏暗,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了,夏庭晚再一次奇异地感到无比自恋。
  饱满的爱欲像是一面虚空中的镜子,那里面的自己或许是从对方炙热的目光折射而来,出奇的迷离动人。
  苏言眼中的他,或许有着湿润多情的桃花眼,光裸的胸口上浅粉的乳首可耻又诚实地挺了起来。
  苏言会想要摸他吗?
  他勾引着苏言,更是在苏言的反应中确认着被爱。
  夏庭晚呻吟一般喃喃开口道:“苏言,摸摸我的屁股好不好,我想你,好想你。”
  他是一朵云,在潮湿的天空中瘫软开来。

第二十七章
  苏言把夏庭晚的身体一把搂过来,捧起夏庭晚的脸蛋吻了上去
  夏庭晚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太久没和苏言接吻。一碰到苏言的嘴唇时,竟然眼眶一阵酸楚,睫毛都颤抖起来。
  此时的苏言与平时相比凶狠得多,他的牙尖重重地在夏庭晚的唇瓣上啃咬着。
  夏庭晚闷闷地哼了一声,可是随即却更迫切地张开嘴唇。
  苏言忽然侧过来骑在他身上,按住他的头更深地吻了他。
  两个人的舌头湿热地纠缠,苏言蛮横地侵入他的喉咙,然后用舌尖抵着他的牙龈慢慢地扫,就像是长了细密倒刺的猫舌,滑过他敏感的口腔黏膜时,夏庭晚的背脊都几乎要痉挛起来。
  他本能地想要去咬苏言,可是却被苏言用手指用力地摁住下巴,只能呜呜地发出呻吟。
  他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被苏言放开时,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苏言双手撑在夏庭晚头的两侧,他的眼神很深沉,那个姿势像是一头狮子在审视着被制服了的猎物。
  夏庭晚抬起头,眼神湿软地问:“苏言,你呢,你想我吗?”
  “想。”
  苏言低下头。这次的亲吻却很轻,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
  先是被肆虐过的嘴唇,然后是夏庭晚裸露着的肩膀、脖颈,还有平整纤细的锁骨。
  然后他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昏暗的灯光下,夏庭晚白皙的胸口上泛着薄薄的一层浅红,两粒娇小的乳首敏感地硬了起来。
  再往下一些,平坦的小腹上,赫然有好几处触目惊心的小圆形疤痕。
  烟头狠狠摁在肌肤上留下来的烫伤痕迹,经年下来已经褪成了灰白色,可却依旧很难看地凹凸不平着。
  苏言伏下身,吻了好几遍那些丑丑的伤痕,然后再用舌尖温柔地舔着。
  夏庭晚的泪珠一下子从眼角滑了下来。
  苏言已经千百遍亲过那里,可是他还是忽然之间委屈得哭了。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无论如何都坚强不起来,只想一遍遍可怜巴巴地让他看,让他看啊——
  我从小没有被这个世界善待,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
  所以,可不可以永远都对我这样好。
  “我的小精灵。”苏言低声说,他微微抬起头,眼睛里划过了一丝心疼。
  夏庭晚小声吸了吸鼻子,用手胡乱地抚摸着苏言的发丝。
  苏言吻了一下他圆圆的肚脐,然后又上来一点。按住他的肩膀吮吸他的乳头,他的力道越来越重渐渐变成了啃咬,牙尖在那柔软的部位反复狠狠研磨。
  苏言抬起眼,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里面有种近乎嗜血的占有和欲望。
  夏庭晚感觉乳首又肿又疼,可是那种充血的痛感却让他迅速地兴奋了起来。
  他微微撑起身子看着苏言,像是和一头大型猫科动物对视。
  他虽然那么弱小,也明知道这个强大的男人会爱护他,却偏偏格外得想要扑腾。
  性的欲望像是本身就带着挑衅,他想要对抗苏言,再被制服,被占有。
  他把腿攀上苏言的腰身,想要翻转过去把苏言压在身下。
  可是苏言却毫不客气地摁住了他的身体:“别乱动。”
  他的眼神愈发野性地亮起来。
  越是被制止,就越是想要挣扎,以前和苏言做过那么多次,他特别喜欢骑乘开始,他就想要骑在苏言的身上撒野。
  夏庭晚像只不知深浅的小兽一样折腾着。
  他力气没有苏言大,苏言不让,他怎么都翻不过来,一时之间气得下意识狠狠蹬了一下右腿,却忘了自己的伤势,一脚直接踹在了床柱上。
  他登时疼得“呜”地一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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